皇甫敬容色大变,连连顿靴,向文班中叫道:“孟亲翁,这叫怎么说?前者小儿曾到尊府见过岳母,还道‘上本呢,由你去上,只不要害了我的女儿’。老亲翁也曾看过奏本,同意了的。如今保和公不认,我皇甫门怎当得起诳奏君王、戏弄大臣的两般大罪!亲翁还不快上殿,为芝田做主。”
孟士元听了郦君玉一番奏君的言语,也弄得半信半疑,及至皇甫敬连番催促,没奈何出班作证。皇甫敬父子跟在他后面,刚才越过众人,当前早闪过一人,幞头象笏,紫袍玉带,按冠冷笑道:“奇哉,奇哉!郦君玉做了三年的大臣,立了无数的功劳,说什么是个女人?不知哪里来这些飞语?”正是当朝首辅梁鉴。
他自取了郦君玉为会元,几年来与他共事,由欣赏而敬重,满心指望他能承继自己,整顿朝纲,成就一代治世,闻听皇甫少华指他为原配,早已按捺不住,向阶前躬身奏道:“陛下,历来治国欲求其成,虽君臣协力,上下同心,尚且极难,必战战兢兢,如临渊御朽。欲坏事则极易,所谓千里长堤,可以溃于一穴。而国之求治,必待忠良匡辅,虽照车十二,烟阁图名,不足以当贤士之贵也。今郦君玉国朝辅弼,治世良臣,怎么只为他少年貌美,就惹动朝野猜疑?宰相若是可以如此轻易指摘得的,臣等如何再统领百官,协理天下?”
成宗连忙道:“梁相不须动怒。朕求贤若渴,握发吐哺犹嫌未足,怎会任人轻侮大臣?”
孟士元见这般情势,只得上前奏道:“陛下,郦保和实是与臣女一般容貌,一样声音,为此生疑,请他看病。臣妻欲绝之时,郦相确已认过父母。若说医家有割股之心,所以将错就错,连老臣也昏聩了,不识其中端详委曲。”
皇甫少华连忙跟着跪倒,叩首道:“臣虚叨天恩,蒙圣旨寻妻,此事原访知经过,亦请教了岳父母,方敢奏闻。如知内里有虚,怎敢欺诳圣聪?”
皇甫敬也跪奏道:“臣儿原是问过岳父母确实,方才上奏。郦相确是与臣儿原配真容一般无二。孟大人现亦云郦相曾经亲口承认。还望皇上明察,不可只听保和学士一人之言。”
成宗见下面跪倒一片,心中也暗暗狐疑:可奇,可奇,难道郦丞相果然不是孟丽君么?他说医家有割股之心,目睹垂危而将错就错,原有些道理。但观其容貌,的确美丽非凡,且与画图十分神似。咳,朕是一国之主,万事当以国事为重。管他内情如何,郦相既然不认,朕自然相帮。他拿定主意,登时沉下脸来,发作道:“怪哉!寡人的清净朝纲,被你们在此兴风作浪。梁相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的,这般一个治世良才,朕倚为股肱心腹的,怎么说他是女子!倘若相貌相似就是凭据,那孔圣人就该是阳虎了。”
众人见天子震怒,不敢再说,一同顿首请罪。
成宗道:“国舅,你少年封侯,正该分外戒惧谨慎,怎么这等冲动?若非郦相乃是你的老师,朕倒要怀疑你有什么阴谋,要搬倒他,好谋利益。你自己回去也思量思量,郦相若不在朝,究竟有哪些人欢喜,有哪些事改张?今后再有事,要三思而后行。若还是这等轻狂惹祸,朕也难再念血战功劳,难顾昭阳情面。今日姑念初犯,只罚禄半年。”
又向孟士元道:“孟尚书,你也着实糊涂,怎么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真切?你妻病中昏沉,你又未曾生病,怎么把个一品相国,就敢认为钗裙?你身主礼部,通史明礼,自己想一想,此事后果如何,历朝可有先例?怎么就纵容女婿,贸然震动朝纲?朕体谅你着急寻觅女儿,且尔妻病重,今日暂不追究。”
两家无力分辨,只得顿首谢恩。成宗又向下面道:“文武百官俱都听着:保和公虽然年少,朕已拜他为相,宰相威严,岂容轻犯?况他匡辅社稷,调停国政,多少辛劳功勋,你们自问哪个及他?今后再有人因他位高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