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京榕又做了种种化验。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中午时分,医生检查后说,没有内伤,可以出院了。
我扶着她,她蹒跚地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脸颊塌陷,塌陷出两道暗影。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护着她小心地钻进去。
我只想好好地生活,不招惹任何人,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好好生活。坐在出租车里,京榕说。
这个社会有太多的不合理,我们无能为力。我安慰她说。
京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我现在没有任何要求了,只希望自己能够活着,活着等待老公回来。
京榕在她的出租民房里呆了一个星期,才能够自如行走。
每次我去看望京榕时,都能够看到房东老太太,一个很慈祥很忧郁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橘子皮一样密密层层的皱纹。她一共只有三间房屋,自己居住一间,而把另外两件出租。她所有的生活来源就是这每月数百元的房租。♀老太太生活很清贫。
福州人把老太太叫做老依姆,而把老头子叫做老依伯。所以后来我和京榕也叫她老依姆。
老依姆对京榕关怀备至,每天做好饭菜送到京榕的房间里。当听说京榕的老公出国打工时,她一连声地说,造孽啊,造孽啊。
老依姆没有孩子,她养着一头猫,那头整天懒洋洋地打着瞌睡的猫和她相依为命,她们都同样地苍老,同样地疲惫,同样地坐等生命终结。
老依姆每天难得说几句话,没有事情的时候,她总是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阳光照在她落光了头发像陶罐一样的头顶上,她眯缝着眼睛,嘴角挂着一滴涎水,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在想自己的心思。
后来,京榕告诉我,老依姆的婚姻充满了不幸。她结婚不久,丈夫被抓了壮丁,那时候国共两党激战正酣,后来国民党去了台湾。当初丈夫说他很快就回来的,可是她等了十年,还是没有丈夫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战死了,还是跟着逃到了台湾。♀十年后的她也才二十多岁,那时候的人结婚早。有人向她提亲,她觉得没有希望等到丈夫归来,就另嫁了。那时正是官方所说的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后来专家分析说,是当时政策的失误,许多人被饿死了。第二个丈夫熬不过来,就铤而走险私渡去了台湾。至今没有下落。不知道他是被海水淹死了,还是在海峡那边重新组织了家庭。那些年里,就算这两个丈夫都活在台湾,就算他们一直惦记着福州的这个家,他们也没有办法回来,政见不同,海峡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屏障。几十年来,老依姆就这样一个人过着。没有了希望,没有了企盼,只是在等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在福州,有着太多太多和这个老依姆境遇一样的老人。他们是老一代的留守女人。
那些日子里,我经常独自行走在福州狭窄逼仄的小巷里,小巷的两边是非常古老异常破败的木板房,房间阴暗而潮湿,家具简陋,里面生活着一个个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老依姆,她们难得走出房屋一步,她们像甲虫一样静悄悄地生活在黑暗中,没有思想,没有感觉。
我曾经试图走近她们,了解她们的内心世界,了解她们的过去。然而她们一口难懂的福州方言让我却步。媚娘当初教给我的方言,随着她的离去,我也渐渐忘记了。我始终没有学会这种中国最难听懂最难操作的方言。她们也不会说普通话,她们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她们也听不懂普通话,她们还生活在自己那个幽闭的时代,那个过去的时代。
她们就这样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走过青年,走过中年,走进今天的老年,直到走进坟墓中。
她们身居闹市,却与世隔绝。没有人关心她们,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