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睡过了头。睁眼一看,拓子坪林场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到了罗家塔,他们是专门来接我的。拓子坪到罗家塔不通公路,四十里山路全靠人走。我知道局里的北京吉普在拓子坪等我。
鲁四、那鲁、还有黑子,这些家伙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临走时也没有见到他们。这老家伙行为做事跟常人不一样,要是换一个人看见我官复原职,舔尻子话就不用说了,最起码也该送我一程。这老家伙就不,他说过,他一辈子不值钱的地方就是脖子上的犟筋太硬。
往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整天都忙于处理那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业务。我没有忘记鲁四和他的孙子,时不时往山里捎一些东西。
要不是一九七七年的那一场山火,罗家塔林场可能就成了我一生中永久的记忆。那是一个礼拜六,处理完一周的业务以后,我特意告诉司机:明天咱到水库去钓鱼。我的脑神经绷得太紧,需要找个地方去放松。突然间电话铃响了,林场着火了!
全县总动员。就连书记县长也坐上小车往林场的方向赶。一路上人流滚滚,仿佛回到了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离林场还有几十里路,浓浓的烟味就在空气里弥漫。我是林业局的主管领导,一路上所有的车辆都为我让路。赶到着火的地方时大火已将几十个山头侵占。山风越刮越猛,火信子打着旋儿飞向半空,无数条火蛇狂飞乱舞,一道道火链穿天而过,一颗颗大树变成了一株株火柱,山林里传来了麋鹿的哀鸣,山神爷躲在角落里呜呜直哭。
大火烧了一个星期才被扑灭。我顾不上局长的尊严,拄着一根山柴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查看灾情。灰尘将我的衣服罩满,迷了我的双眼,同行的工作人员不住地劝我,局长咱们歇一歇。可是我的双脚就是不听使唤,我不停地走着,眼前的一切使我惊骇:烧焦的大树无奈地站在山上,失去了往日那鲜活的形象,满目疮痍,鼻子里不时能闻到野兽烧熟的焦糊味。我的意识里还有一种焦虑,我惦念着罗家塔惦念着罗家塔的爷孙俩。
来到罗家塔时我彻底的放心了,爷孙俩安然无恙。只是我住过的窑洞里睡着一个烧成重伤的老人,我认识他,他叫罗天成。这老不死的东西,怎么烧成这样?他怎么躺在罗家塔的窑里?
鲁四告诉我,他早晨起来背水时在泉水边发现了老骡子,本来不想搭理这个老兽禽,看他快死了,才动了恻隐之心,将老骡子背回来扔到窑里。
我随行的工作人员里有医生。医生马上给老骡子做了包扎,老家伙伤势太重,必须立刻送往县上。大家把老骡子抬了四十里山路,到拓子坪后叫来了县上的救护车。老骡子住院时我到医院去过,罗天成见我的头一句话就说:“齐局长,你坐下,我给你反映一个情况,我知道那啥和秀秀是冤枉的,我能证明豁豁是自杀的。”罗天成说,豁豁的老鼠药是在罗锅那里买的,那天他和几个老汉正在罗锅的窑里摸纸牌,豁豁进来了,问罗锅有没有老鼠药,豁豁拿上老鼠药还问了罗锅一句:这老鼠药能不能毒死人?罗锅说没有试过。老骡子还开了一句玩笑:他对豁豁说你先试试。没想到豁豁当真喝了老鼠药。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咋不早说?”
老骡子缠着纱布的脑壳上有根筋在突突直冒,他说了,喉咙里像塞了一颗核桃。他说他最早时是想看稀糊景,想看驴上坡。被儿子赶出来后突然间良心发现,几次想给鲁四把话挑明,鲁四不理他,把他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迫不及待的问罗天成:“你敢不敢到公安局作证?”
“敢哩,咋不敢。把罗锅和另外几个人也叫上。”
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公安局,原来的局长调走了,新上任的局长说话也非常痛快,他说正好上边有一个精神,通知对过去的某些案件要重新审理,局里马上组织人力调查取证。很快给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