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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病重时我一直在妈妈的床前守着。拓子坪林场的领导对我还算可以,特批了我一个月长假,还说假如时间不够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我陪着妈妈度过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那一段日子令我终生难忘。

    妈妈说她早都知道她得了那种不治之症,因为她和爸爸得的是同一种病。那个“癌”字她十几年前都学会了,她在爸爸的病床前狠不能把那个字眼咬碎。“你们哄我我也哄自己,只要我的儿孙都能活得开心。我没有什么值得遗憾,因为我的儿子堂堂正正地做人。”

    “妈——”我脸上笑着,眼角却流出了眼泪。妈妈伸出手指头在我的脸上刮了一下,然后将手指头放进口了嘬了嘬,开玩笑说:“我尝尝,我儿子的眼泪是甜的。”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却感觉到了妈妈的慈爱。那种慈爱只有我一个人独享。妈妈在她的心田里耕耘着我,使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悲观和彷徨。妈妈说她心无憾事,古人说知足者长乐,她比爸爸多活了十几年,满足了。爸爸一个人太孤单,她给爸爸做伴去。

    妈妈问我,你说人有来世么?不等我回答妈妈便自问自答:人有来世。妈妈说,世上万事万物都因人而生,因人而长,人是主宰万物的神灵,所有的生命中只有人有思维功能。

    妈妈说,心和眼血脉相通,心端眼正、心邪眼歪。别以为你做了错事无人知晓,天上有一双专门监视人的眼睛,这辈子恶事做绝了下辈子变个毛驴。妈妈把她独特的人生见解篆刻成铭文,一刀一斧,镶嵌进我的骨缝里,使我在人生阅历中不敢有丝毫的偷懒和懈怠。

    那天晚上儿子回来了。才几个月不见,我发现儿子沉稳了许多,思谋说他下乡插队的那个地方山很高,人很穷,吃水要到十几里路外的山下去挑,老人们一辈子不知道洗澡叫干啥。姑娘们十几岁了跟妈妈同穿一条裤子。早晨人们扛着镢头上山,晚上背着一身尘土回家,贫瘠的土地上种不出理想,却能种出思考,《国际歌》里那句歌词唱得不错,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全靠我们自己。他回来打算买些书籍和学习资料,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力争早日从哪里脱身。

    我在心里暗暗地为儿子鼓劲。我鼓励儿子:把理想埋在心里,认准自己选择的路,走到底。

    吃饭时妻子特意包了些饺子,儿子挨着姥姥坐下,他不停的给姥姥的碗里夹菜夹饭,妈妈吃得高兴了,因此上就多吃了一点。

    服侍妈妈睡好,给妈妈把被子盖严,睡到床上我和妻子仍然在讨论着儿子,我们为儿子的成熟而感到欣慰。

    早晨起来我洗完脸刷完牙,然后来到妈妈睡觉的屋子里,妈妈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叫了一声“妈妈”,不见回应,再叫,还是不见回应。“哇——”我哭出了声。

    妈妈走了。走得从容不迫,走得一声不吭。窗,紧闭着,妈妈的灵气,从哪里溜走?齐家庄开满野菊花的小路上,我拽着妈妈的衣角,妈妈指着远处的山脊说,我的爸爸就在那里跟日本鬼子酣战,篮子里,装着我们维持生命的物质——野菜。风雪夜,妈点亮油灯,麻绳穿过鞋底,发出“哧,哧”的响声,我看见妈妈的手心里,有血在流……我牙咬着手指,心在……甜蜜地生疼。妈妈呀,您该告诉我,来生来世,我在哪条路上,把您等……

    回到罗家塔时已是初冬,雪絮漫天,树上结满霜花。鲁四见我回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带着黑子,到野兽出没的地方下套子,冬天是狩猎的好时候。

    鲁四还在生我的气。我阻止了梁峁上村民们瓜分豁豁财产的举动。村民们瞪着怨恨的眼珠子直视着我,鲁四骂我:“不知天高地厚”。我忍了。我跟鲁四不能上计较,我知道鲁四的为人。队长站在我的一边,他说,老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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