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傻笑着,不知道哭也不知道悲伤。队长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向公社反映。
那啥被派去打墓了,我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正踌躇间,队长过来了。队长的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笑,他说:“齐局长,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说说,这种事该不该向公社反映?”
我?不知道。这种主意咱不敢拿。
停一会儿鲁四也来了,这老家伙总担心我被狼吃了,踏着我的脚后跟把我跟得上上的。
听得豁豁死了,鲁四吃惊得张大了口,他来到停放豁豁的窑洞,抚摩着豁豁的脸干嚎了几声:“老伙计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欠你一葫芦酒钱,你叫我到那搭给你还哩么。”
老骡子踢了鲁四一脚,“驴日的你莫装孙子咧,既然来了就干点正经事,这装殓豁豁的棺材还没影儿哩,咱知道豁豁有钱哩,钱放在那里谁都说不清,豁豁那个疯婆娘啥都不知道,总不能眼看着豁豁臭到这窑里。”鲁四说咱是磨道里推磨子,跟着驴转哩,老骡子叫咱干啥咱干啥。这一对老活宝,人都死了还骂得不可开交。
秀秀傻笑着,眼睛一直看着灶君爷的神像,鲁四走过去一把将灶君爷神像撕下来,墙上露出了一个小洞,鲁四将手伸进洞里,从洞里掏出来一个小包,打开小包一看,里边尽是些钱。
看来,这疯女人不傻。
梁峁上男女老少全都行动起来了,一头猪被估了价后抬上了肉案,有人打问着从邻村买回了柏木棺材,队长派人连夜从供销社买回了给豁豁做寿衣的布料,正个村子喜气洋洋,仿佛不是举行葬礼,而是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
公社派出所的人第三天中午才来,他们在队长家里饱餐了一顿,带着白手套草草地验了一下尸,割下豁豁的舌头用布包起来,然后挥了挥手,说,埋人!
埋了豁豁村子里酒设几桌,全村人围在一起大吃大喝,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连狗也喝得七倒八歪醉醉醺醺。没有人理睬秀秀,那个疯女人躲在角落里瞪着无助的眼神看着村里人一个个像恶魔那样乱喊乱叫。
鲁四喝醉了,走不动路也下不了山,没办法我只得在梁峁上住下来。奇怪的是那啥坐在酒桌上滴酒不沾。小伙子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跟谁都不说话,好像一尊门神。他在想什么?该不是又在怀念玛纳斯湖畔秀丽的风光?仰或是在考虑该不该答应拓萍提出的条件?俄罗斯民族是不是都是这样?思维敏捷而心地善良。
朗朗晴空,新月初上。我吃完晚饭来到那啥的家,那几****一直住在那啥家中。门虚掩着,那啥不在家。我捻亮油灯,看桌子上一摞厚厚的书。高尔基的《母亲》、《在人间》,奥斯特罗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契可夫的《短篇小说集》,还有《林海雪原》《草原烽火》,《青春之歌》……难怪小伙子说话时出口成章,原来是从小说中吸取了营养。
我看书看得忘了时间,直到一灯油熬干时才突然想起那啥还没有回来。我把门掩好,沿着山间小路寻找那啥,走不多远,我看见那啥坐在秀秀窑洞的对面,对着那黑黑的窑洞发呆。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一闪,马上又被我否定了,那啥跟秀秀?不可能!那啥不可能娶一个疯子,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再说了,他就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
我在那啥的身边坐下来,看一弯新月降落在群山之中。是谁奏响了夜的旋律,那籁籁之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豌豆豆开花麦穗穗长,
榆林城里闹饥荒,
我妈妈带我讨活路,
讨吃要喝来到了梁峁上,
二升糜面卖了身,
十六岁出嫁到如今。
死鬼男人像个凶煞,
天天黑地里把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