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宿舍门被粗鲁地撞开了,然后是接连几声牲口般地粗喘。这把吴语吓得一哆嗦,拖着下巴的胳膊也突然滑到一边,下巴都差点碰到窗沿上。想都不用想,开门人又用的脚。这么开门的只有那个牲畜张凭。
好梦总被雨打乱,吴语再也无法继续那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些囫囵有些深刻的过去了。
他拉起拄在窗沿上的胳膊肘,才发现两个肘子早被咯出了深深的印痕,才发觉胳膊酸麻的几乎没有了知觉。他慢慢揉着肘部,轻轻甩着胳膊。我的妈呀,几点了,天这么黑了,意识到窗外已经斗转星移的吴语一下子心慌起来。看了表才知道已经过了八点,时间马上提醒自己晚饭还没吃。他也警醒般立刻感觉到了口渴饥饿。他开始找水喝,发现饮水机的水桶早就空无一滴,水桶顶部还人为地被弄了个洞。损人不利己,多么恶劣的行径。万般无奈,吴语从自己的储物柜拿出热得快,灌了一暖瓶自来水,开始把水加热,为泡方便面做准备。
望了望那个因为只损破了五十分之一的一个洞,但是再也无法盛水的饮水机水桶,吴语就一个劲地咬牙。想想这个宿舍,他只有苦笑,只想苦笑。宿舍六个人他讨厌两个,讨厌到每每都想揍他们,因为一些小事好几次要爆发的冲突都被大伙劝住了。另外两个也瞧不上,跟少根筋一样,整天自欺欺人,装葱装蒜装大尾巴狼。还好,万幸,老天爷给他留了个张扬。两人几乎是一见倾心,两人身上同时具备的那种自我揶揄的习性和喜好乱七八糟地模仿的幽默感让两个人很快就称兄道弟不分你我了。两个人的相识是典型的一见钟情,相处是典型的志同道合。到晚上一熄灯,俩人经常窜到一个床上,叽叽喳喳,还躲被窝里像女人一样八卦起来。无穷无尽的数落这个糟践那个的“悄悄话”笑的两人在被窝里直到缺氧,然后是豁地一下掀开被子透气。当时还没断背这个词,否则他俩早被冠以“断背兄弟”这个称呼了。
也就是上大学那会,吴语他们都瘦的跟个猴子似的,那么小的单人板床,俩人在上面闹腾居然没觉得挤。要搁毕业三四年后的他俩,一个人放下去都够呛,更别说凑到一张床上了。几年后俩人都吹气球似地发福了。
刚进这个工商学院(四年里,吴语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学校称作“公伤血怨”)那会,新生报道时都分配宿舍。吴语就特别纳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学校把城里的学生都分到一起,乡下的孩子都弄到了一窝。于是乎,从一开始就制造出了宿舍间天壤迥别的贫富差距。吴语这个宿舍,都是来自省内各市县各个乡下的“农民”,不用看别的,那皮肤色就能猜个不离十。城里的孩子吃得好,生活环境好,皮肤也好,个个白白嫩嫩,差不多都生的眉清目秀,给人感觉就是一表人才,用算卦的话说叫天生富贵命相。你再看乡下出来的,要么黑不溜秋,要么五官准有一个零件有硬伤,具体也不好详细说了,跟城里人一比就想起两个词来“土气”c“寒酸”。他也不是对人划分三六九等,更不是嫌贫爱富。他自己也是来自乡下,只是感觉城乡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想当初工农一起闹革命时说的好好的到时候人人平等一起作新国家的主人,现在革命胜利后都半个世纪了怎么还没平等?先不说别的,就说物质上这一年一比一年拉大的贫富差距,一想到这,吴语就感到有点无语,他就有种社会不均的忿忿。不过人家“城里人”的宿舍倒是收拾的颇为赏心悦目。卫生似乎一直是头等大事,总是窗明几净,归置整齐,去他们那串门时人也都倍儿客气,一个劲的让吃让烟。跟自己宿舍几个人一样,人家也是梁山聚义,但人家真是经常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看着就那么和谐。
想想自己,虽然老爸破产了,但是老两口为了尽量让吴语少吃苦头,拼命攒钱给吴语寄来。虽然不多,但是按月生活费计算,在自己宿舍里也算得上是中上等。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