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咱们有话……唔唔……”热呼呼的巾子随即罩来,捂住整张脸蛋。他在帮她擦脸,只是力道用得不小,仿佛她脸上有多肮脏,既搓又揉,拭过再拭,她五官都被挤得扭曲变形。
痛……痛痛痛啊
她忍不住想拉开他的粗腕,扭头试图躲避。
他终于放开,手中巾子往脸盆架上一扔,双臂盘在胸前。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记起他所问的,一时间被瞪得有些心虚,阵珠悄悄溜转间,却听他声沉、不疾不徐道
“昨日宫中乱作一片,最乱莫过于太子东宫,太医院老掌院使领一干御医会诊,直至入夜方稳住太子伤势。国之储君遭此横祸,虽保xìng命无虞,然一生身带残疾已成定论,依祖制,皇朝天子之五体不能有所残缺,事到如今,这位当了二十八年储君的皇子,怕是得搬离东宫居所。”
耳膜鼓动,方寸鼓噪,抬眸见他清冷俊庞透出复杂神色,她本能咧嘴笑
“莫不是苍天有眼了?:他蹲在那儿,压低声音要胁北定王府的那些话,旁人站得远远没听见,我可听得真真的,俨帅不急不怒,由着他耀武扬威,我修为可及不上你,当场都怒出一片火海,如今这位皇长子被扯落马,说句大不敬的心底话咱可真开怀。”
他又静默紧盯着她,似yù穿透神魂,看进她魂魄深处。
惶惑之感层层叠叠,无声无息,那深处的她是何模样,连她自己也描绘不出。
“……俨帅有何见教?”忍着喉中艰涩,笑问。
“昨日太子出事,你跪在宫墙下无法起身,当时说的话,你已不复记忆了,是吗?”他一贯沉静,深瞳似渊。
她支吾着。“呃……就见识太少,一时吓到腿软嘛。受惊吓,失心疯,什么胡话都能出口,若言语上有所冲撞,俨帅可万万别往心里去,别当真啊!”
他神情未变,道:“太子重伤,皇上震怒,几名太子亲随首当其冲,全被锁拿下狱。这些亲随多是世家子弟,官阶虽不高,甚有无官位者,然其背后牵扯出的名门世族,关系可谓盘根错节,如今几大世族所依附、所费心筹谋的,全败在一只小猎鹰头上。”
她微微攥拳,咽了咽唾津。“……怪一只鸟干什么?”
“不怪鸟,那要怪谁?朝局动dàng,人心难测,倘是有人驱使了一头猎鹰造乱,迫使东宫易主,你觉有此可能吗?”他再逼近一步,高大身躯挡在榻边,根本堵了任何让她跳下榻溜走的可能。
“我……不知道。”再次吞咽唾沫,她想朝他高深莫测的峻庞露笑,可惜笑未成笑。
“你不知道,但我知。你不记得昨日在宫墙下所说的,但我记得一清二楚。”
她愕然,摸不透他话中本意。
到底都说了什么?
她努力再努力地回想昨曰昏乱间从口中泄出的字句。
那些话断断续续,宛若脑中所思,寸心之意,像毫无遮掩与回避……然后恍惚间,似听到那一声叫唤……
丽竭!
“丽扬。”
她骤然一震,没料到回想的那声叫唤会乍然重现。
她僵住,定定然与他相望。
男人高深难辨的神态仿佛有细微龟裂,尽管仍看不出喜怒,却是异常刚强,十二万分笃定,便如巨锚被重重抛落海底,定住,船只再如何漂流,亦逃不开他定下的范畴。
聂行俨沉着声,极慢的问:“这场所谓的『英雄救美』,你玩得可畅意?”
小哥哥,我也喜欢英雄救美啊……
……小哥哥长得美,以后丽扬救你,丽扬也成了救美的英雄。
【第十章】
朝阳起,清光穿透窗纸倾泻进屋,驱走一室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