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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悲劇的人正是崛川大公本身,並非良秀選擇了背棄道德,而是他在一開始便【被】選擇了一條註定背棄道德的路。我不是說良秀這個人本身如白蓮花一般無可挑剔,而是想說在崛川大公這種絕對權威的面前,僅作為一介繪師的良秀從本質上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雖然良秀是個討人嫌的獨行畫師,但選擇讓他作圖,和直接讓良秀女兒成為“罪犯”被燒死的都是崛川大公,然而即使這樣,敘述者依然見縫插針地為這位大公辯護,評論者直接默許了他的存在,不得不說這種一致態度讓人覺得非常奇妙。

    日本人是喜歡講究宿命的,以前論成長系少年漫畫的時候提到過,他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危機意識,加上本身極端的民族性格稍微一強化,這種危機意識非常容易就變得非常可觀了。這種類似于被害妄想的危機意識在日系動畫,漫畫,小說,各類文學作品都可窺得一斑,《地獄圖》里也不例外。芥川龍之介是大正時期的人,習過英國文學,想來也是受過一定的西方思想了,《地獄圖》的故事發生在戰國,作者在文章中以褒獎敘述的手法塑造了這樣一個掌握絕對權力的大公,以及他手下可以說是如螻蟻一般身不由己的草民,除了良秀在作圖上的“特立獨行的醜惡”之外,更在字裡行間透給我權威本身邪惡醜惡之感,甚至退一步說,良秀的“特立獨行之醜惡”反倒負負得正讓我覺得心生感慨了。故事的主人公自然是良秀,他生活在那樣一個身不由己的環境中。掌上明珠送去給大公做侍女,千呼百喚要不得,反倒因為自己的藝術生性和對喚回女兒的殷切態度生生討了掌權者的厭,從而將其推入更不可抗拒的悲劇之中。這種悲劇甚至可說是慘劇性宿命正是日本人最善於描繪的,慘劇發生在一瞬之間,同時伴著綺麗的場景和瑣碎的描寫,正如燃燒著馬車的火焰,絢爛而細碎地腐蝕著觀眾的視線。一本書讀畢才覺得,明褒實貶的手法真的只有以絮叨啰嗦的行文包裹,才能體現其真正的殺傷力。也許是作為非日文母語者無法很好的接受日語行文,但我依然堅持覺得這種讓你無法察覺作者真實用意的褒寫,完整地表現出故事言辭中最讓人膈應的醜惡面,可謂“帶著真心的諷刺”,和那種明顯的褒詞貶用區別開來,形成一種回味式的絕望噁心,接著不得不稱讚作者功力之深

    在美學上,這書真是無可挑剔。幾處帶有色彩的描寫都很棒,良秀鮮紅到不正常的嘴唇,良秀女兒的純潔和動人,大方的服飾,屏風作畫時被束縛至發紫的模特,燃燒的馬車,沖天的火焰,火焰里的華服,散亂的黑髮,色感非常強烈鮮豔,對比鮮明跳脫出彩,形成讓人難以逃避的視覺衝擊,在絕望中妖冶而絢爛著的花,貪婪而畸形地開放,非常具有悲劇美學感。

    另一方面我覺得非常出彩的是那隻猴子。猴子的名字是良秀,良秀的名字是猴子。女兒從小公子手裡救下猴子的時候理由是“它有著我父親的名字”,而被大公欣賞的時候理由也是“知書達理,非常孝順”。發現女兒被輕薄拉著敘述者去看的猴子,待敘述者救下女兒之後道謝的猴子,最後見女兒被燒死在車裡,投身火海的猴子。將女兒視為掌上明珠的良秀,多次要回女兒而不得的良秀,站在火海邊上怔怔看著女兒被燒死的良秀,沒有作為的良秀,灰燼之後繼續作畫的良秀,繪畢自縊而死的良秀。良秀的名字是猴子,猴子的名字是良秀。這一筆簡直精彩之極。

    很難講良秀這個人物到底給我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是複雜而多面的,但相比于說他是個有血有肉立體的角色,我還是趨向于他只是一個複雜的臉譜而已。《地獄圖》這個故事有點像一出華美的偶人能劇,衝突矛盾都有,服飾曲調華美,但是行事者都不過是面具而已。故事的主要並不是角色,而是角色與角色之間的關係,以及這關係在一出舞臺上拉扯出的微妙氣氛。在《地獄圖》這裡,氣氛是絢麗而慘烈的,眼看著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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