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远。
无奈之下,胡八荣不得不放缓了收棉,但因着万通行外早已排起了长龙,也不敢骤然停下,只将先前派往各县的经济又拢了回来,并且不断向元老院发报催促银子和派人前来接货,只是要搬到货仓来住倒是早就定下的,怕的是有人对货物不利,毕竟都是些易燃之物,有了劫船的殷鉴在前难免不让他多些担心。
如今外县的布商不知是否有人组织,全都选着日子停了收棉,又不知是谁在暗中嗦摆,许多外省的棉商来到松江之后都将自家的棉运到了上海的万通行来。也是胡八荣之前过分乐观,敞开收购,若是因为银子断了不能继续收买,后续的棉户与商贩一来便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而他对胡海、胡峰以外的伙计,只还是一直对他们说‘坚定稳住,就有办法’,整个商行中除了从南方总行来的那些护院镖师外,本地伙计都显出明显的不稳。
今日难得天气尚好,胡八荣早早还是出来走了一圈,昨日往顾家与潘家等上海县中的大族又投了拜帖,但依然是如石沉大海一般。他也明白,虽然看在徐光启的面子上上海经营棉花的大户不会与自己为难,但如今快要激起民变,也顾不得脸面全都做起明哲保身之状,毕竟这几家中顾家自己没做什么布行生意了,潘家虽然在做却明里暗里都开始跟郭增福那边投以声气,眼见得也是靠不住的。
胡八荣见天色尚早,索性叫起胡海和两名广东镖师,让他们跟着往府城去一趟。
江南地方的道路修得好,车马也便利,紧赶慢赶,到了午后好歹赶到了府城,他是想见郭增福。
其实这几日他心中早已明镜一般,各方汇来的消息都将背后的谋主指向了郭行首,若不是他那个阴狠沉稳的性子私下里许愿结连,四下唆摆,那些眼孔小的谁能放着自家的织厂不管,还倒将原棉拿出来?
都是做老了这行的,面对澳洲布的实际威胁,万通行那区区的一点提价又如何能让他们看上,这多半就是郭增福于中运筹的釜底抽薪之计。而这其中有个关节,便是他知道万通行的船出不了港了,只有知道这一条,才敢于冒激起民变的风险来谋划此事,不然棉都运出去了,就算真惹出乱子将万通行彻底击垮,那今年松江的织机也不要想开足数了。每每思及于此,胡八荣的心中便是一寒,劫夺货船的海匪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而郭增福这几日都没有出门,他在等着看万通行的笑话,撺掇着各家将库中的棉放出来,还让棉农也参与其中,的确是狠毒,那些棉农都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人,往年里种棉靠的是各家包买,实则便是要先从棉商布行那里告贷下种,如今虽然收棉已完,但来年还得指着这些布行的老爷,人家叫你去万通行门前凑数你如何敢不去?说不得这每日的吃食还得自己准备。
胡八荣今日来,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可能只是想要示弱拖延一番,或者首长说的就有办法便真有了办法。他可不指望大宋的舰队能够直接攻打上海,元老院那些首长向来不是冲动之辈,在南洋便是如此,即便面对蛮夷的袭击,最后还是采取了怀柔的手段,就连胡八荣看来都觉得有些多余。
他其实知道元老中也非铁板一块,还有不少首长对这样的政策颇有微词,甚至想法有些激进,只是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好在此事上置喙。
但终归这次会面未能实现,刚刚走到府城披云门外,一个声音便唤了起来。
“胡兄,不意竟在此撞见你。”
“莫贤弟?”
胡八荣狐疑了片刻,认出来人,此人名叫莫后光,原是个私塾先生,现在华亭县中说书为生,他刚来松江时曾按元老院指示四下查访民情,多便是通过各地的说书人,那时与莫后光算是有了些交情,只是一晃之间已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
莫后光笑道:“听说你家万通行最近生意好得很,胡兄怎么倒在华亭躲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