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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过了正午,往日的此时,正是上工的时候,可陈禄还躺在床上,说是床,不过只是半床草席,仅容得下陈禄一身。一间稍大一些的草棚,加上几块遮挡的木板,便是陈家在此地立身的根本,眼下却挤下了比平日多一倍的人来。

    老子陈石佬是个半天憋不出个响屁的老实人,眼下只能蹲在一旁发着闷,亲娘李氏却只得拉着九岁的小女儿在一旁抽泣,也不发声,屋子里只听得一个粗声粗气的公鸭嗓自说自话:“我说陈家娘子,当日若不是看在同乡份上,本没有这规矩借银子给你们,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总不能赖账。”说话的马阿保也是早年间从泉州过来谋生的,虽然和陈家老家隔着老远,好歹都是福建人,勉强算得老乡。

    见李氏也不答话,只是哭得更悲,马牙子声音放得更大:“你家大哥的病急不得,还需慢慢调养,萨老爷答应定会好生照看大哥,闽娘给萨老爷做了房内人,以后你们可就吃穿不愁了。”

    马阿保现下是婆罗乃城有名的人牙,久在市舶中厮混,平日也兼做些放贷收利的事情。听说汉人在南洋很是过得,陈家年前便从福建到得此地,原本要置办家当,便找了乡人向马阿保告贷了三两银子全作安顿之用,想着全家老小好歹劳碌两年,总算能过个安生日子。

    不想正月里一场疫症,如今儿子就只剩了半条命吊着,欠下的银子自是还不上了。陈石佬不说话,心头一样不好受,下什么南洋,在家里苦捱需不会有事,都道南方多瘴疠,却不想都腊月了还能有疫症。

    只是事情出了,便推诿不得,虽然此地多是同乡,但也是苦哈哈的穷人家,那一等华商富户也有,可谁又会平白借钱给新来的外路人?自从陈禄病倒后,马牙子便日日来催逼,而这一次便直接来说,道是城中富户赛老爷看中了陈家小女,想要纳了房。

    陈禄病重后,陈家老小就到码头给宋人扛活,闽娘也去帮着爹娘打杂,这女子天生长得好看,却是有一回被前去港口看货的萨老爷相中了。那萨老爷大名萨义德,是长在渤泥经商的商人,祖上乃自大食而来,家中在此地多少代了,跟渤泥王室还有些瓜葛,是以在本地颇为奢遮。

    “不行……闽娘怎么能嫁给番子。”陈禄挣扎着坐起身,又重重的跌倒在草席上,马上便声嘶力竭的咳嗽起来。陈禄可是正经读过些书的,福建印坊多有,是以读书识字的也多,也是因为读书,陈禄才把家中原本好端端的几亩地给折腾净了,又是屡考不中,全家这才生了来南洋的心思。今番听说马牙子要爹娘将妹子嫁给番人,还是做小,如此折辱,倒不如杀了他。出海行商的破落户,本就少有女人,有的也多是内部消化,本地华人男子取土人女子的多有,女子外嫁的却是少之又少。

    见了儿子这番模样,爹娘还有何话说,只把马阿保和几个伴当拉到了外面,陈石佬陪着苦笑说道:“闽娘如今年纪还小,我家大哥又是这样,这事家中还要计较,还请马家大哥宽限些日子则个。”

    那马阿保却不接话,正色道:“我话可带到了,萨老爷亲口应下的,若是你们点了头,跟我欠下的银子就算他来还,另还有二十枚十字本洋的聘仪,还有几日这个月的出息就要到了,你们可想仔细了。”

    马阿保说完便带着人去了,只留下陈石佬两口子没奈何,当时定下的三两银子,年底还清,每月还有三分的出息要给,可现在儿子一病,家中的进项都换了药,还欠下了邻里的饥荒。

    一家人还要生活,虽然这些日子在宋人手下做事,从未短少过工钱,却也是杯水车薪。方才马阿保所谓的本洋即是西班牙银币,隆庆以来,西班牙用以在东亚交易的白银多以此物,故流入颇多。

    银币分两种,有十字图案的,也有双柱图案,南洋这边多是前者,二十枚本洋加起来也有近十两了,若真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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