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
人恒病执著,然亦不可概论。良由学以好成,好之极名著。羿著shè,辽著丸,连著琴,与夫著弈者至屏帐垣牖皆森然黑白成势,著书者至山中木石尽黑,学画马者至马现于床榻间,夫然后以其艺鸣天下而声后世。何独于学道而疑之?是故参禅人,至于茶不知茶,饭不知饭,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发箧而忘 ,出厕而忘衣;念佛人,至于开目闭目而观在前,摄心散心而念恒一,不举自举,不疑自疑,皆著也。良由情极志专,功深力到,不觉不知,忽入三昧。亦犹钻者,钻之不已而发焰;炼铁者,炼之不已而成钢也。所恶于著者,谓其不知万法皆幻,而希果之心急;不知一切唯识,而取相之意深,是则为所障耳。概虑其著,而悠悠dàngdàng,如水浸石,穷历年劫,何益之有?是故执滞之著不可有,执持之著不可无。
好 古(一)
数辈好古者,群居一堂,各出其古以相角。有出元宋五季时物者,众相与目笑之。已而唐,而晋,而汉,而秦,而三代,恨不得高辛之铛、燧人之钻、神农之琴、太昊之瑟、女娲氏所炼五色石之余也。一人曰:‘诸君所畜诚古矣,非太古也,非太古之太古也。’众曰:‘然则日月乎?’曰:‘未古也,有天地然后有日月。’‘然则天地乎?’曰:‘未古也,有虚空然后有天地。’‘然则虚空乎?’曰:‘未古也。吾所畜,日月未生,天地未立,空劫以前之物也。诸君不吝千金以博一炉一瓶一书一画,而不知宝其最古,亦惑矣!’众相视无语。
好 古(二)
俄而曰:‘子之古,人所同也,非子所独也,奚贵焉?’曰:‘同有之,同迷之,迷则不异于无。虽谓吾所独,非过也。’曰:‘吾辈之古,历历可观,子之古安在?’其人展两手示之,众复相视无语。
立 义 难
昔刘歆初定古文春秋左氏,及毛诗尚书等,时儒嫉之,议论蜂起;晦庵作濂溪太极图解,书一出而众喙jiāo集;乃至南岳创般若之旨,初祖开直指之禅,义学不然其言,加以dú害,况今人乎!议礼之家,名为聚讼,甚哉!立义之难,不可不慎也。
不 作 佛 事
或言父母之丧,不作佛事,此晦庵家礼也。嗟乎!世遂有生子、登枢要、饶财宝,而不得其为己礼一佛,诵一四句偈,饭一沙门。复于七七日中,宰牲牢致胙于宗族jiāo游,以为崇正道、辟邪说。不知只以增亲之业,助其沉沦,死者有知,当抚膺痛哭于泉下矣!反不及贫人之子,得报其亲也。岂不重可哀哉?颜氏家训,古今人所赞叹,而其间独曰‘必作佛事’。颜朱皆贤者也,试合而观之。
鲍
真诰云:‘鲍未 知道,但朝暮扣齿不息,鬼使不能取。盖扣齿集身中之神,神不离,故鬼不得近。向使以扣齿之力修真,何真之不成?’予谓岂独修真,以扣齿之力,念念扣己而参,何佛之不成乎?夫身中之神,只是一精魂耳,力尚伏鬼,况经云受持一佛名者,有百千大力天神为之拥护!又云念佛之人,佛住其顶;今也勤为扣齿之细故,而甘舍念佛之大道。惜哉!
门 庭 高 峻
古所称门庭高峻者,如净名示疾,诸阿罗汉俱云‘我不堪任诣彼问疾’,文殊亦云‘彼上人者难为酬对’,是也。嗣后宗门诸大老,或棒或喝,或竖指,或张弓,或垂一则语,如木札羹不可味,如太阿剑不可触,如水中月不可执捉,非久参上士,莫敢登其门者,是之谓门庭高峻也;岂驾尊示威,厉声作色之谓哉?
魔 著
魔大约有二:一曰天魔,二曰心魔。天魔易知,且置勿论。心魔者,不必发风发癫,至于亵尊慢上,无复顾忌,囚首褫衣,不避讥嫌,而后为魔也。一有所著,如耽财耽色、耽诗耽酒、耽书耽画等,亦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