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纹鸢公主接到了一封来自凤翔的信。
凤翔1是敏感之地,自李从厚登基以来,洛阳城里的显贵都显出观望之姿。他们深知李从厚最为忌惮的,无非凤翔与河东2二处,因此,他们也自然尽量避免和这两处的人有所往来。
看到信后,她迅速遣人传信秋泽,请他即刻赶回洛阳。
五日前,秋泽告别十三,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洛阳自己的居所,他刚脱去外袍,纹鸢已经跨进了屋。
四目相视,她急忙扭头回避,旋即又转头过来,笑起来。秋泽也温和地笑了,他也不避讳,拿起另一件袍子,穿上。
纹鸢本是飒爽的女子,不拘小节,她见秋泽君在脱衣,回避,只是下意识的礼数,再扭头,相视而笑,那种熨帖的自然感才是二人之间坦荡的亲密。
“我这前脚进屋,殿下后脚便来,想必是急事了。”秋泽引纹鸢往屋外走。
下人端了茶水备在竹林前,二人屋外竹林里叙话。
风摇着竹林,飒飒作响。秋泽提着灯笼,二人漫步走着。
纹鸢公主不施粉黛,梳了个反绾髻,髻下留一发尾,垂在肩后,简练素美。穿衣上也是一改华贵风,穿了身浅色的衣裳,宽袖,长裙曳地。烛光里,她难得温婉可人。
秋泽一如既往的穿了身素色袍子,二人在竹林缓缓走着,春风吹得他们裙裾轻轻翻飞。
纹鸢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笺,交到秋泽手中。这封信,若是落在别人手上,尤其是当今圣上手上,怕是会惹来麻烦。但他是她信得过的人,无论什么交到他手上,或是告诉他什么话,她都很放心。
这是一封潞王李从珂亲笔写的信。李从珂时任凤翔节度使3。原来,李从厚在朱宏昭和冯赟的建议下,决定削弱李从珂的实力。他先是解除了他儿子李重吉的禁军之权,改任毫州4刺史,调离京师。随后,他的女儿李慧明被召进宫。李从珂请求纹鸢公主,看在她曾与李慧明有所来往的份上,能在宫里对她有所照应。
秋泽看过信后,微微一笑,道:“这潞王个性通达,又是带兵之人,信写得如此婉转,可见他面对当今的新主,十分谨慎。”
纹鸢对此感到苦恼也并不奇怪。那李慧明二十出头便丧夫,她与驸马情谊深重,对于亡故的人,她念念不忘。后来,她皈依佛门,终日与古佛青灯相伴,远离尘世。既已削发为尼,她独居在庙宇,怎料她被强行召入宫中,名为接去享福,实则沦为李从厚挟制李从珂的筹码。
自古帝王多薄幸,为君之人,手足之情都不能顾及,何况,这李从珂,和李从厚并无血脉相连。
李从珂,本姓王氏,小字二十三。唐光启元年(885年)正月二十三日,出生于镇州平山。他身世微贱,父早死,跟着母亲魏氏相依为命。在他十岁那年(乾宁二年,即895年),还是骑将的后唐明宗李嗣源路过平山时,见其母魏氏貌美,掠为妻子,李从珂也随之被掳,成为明宗养子,赐姓李,名从珂。
虽说他并非李嗣源亲生,但身形健硕,体格健壮,又骁勇善战,常随李嗣源南征北讨,他不吝将热血洒在战场,自然赢得了李嗣源的厚爱。他跟随李嗣源冲锋陷阵,屡立战功。李嗣源尚为人臣时,他便跟随李嗣源发动了灭梁战争,深得庄宗李存勖的青睐,庄宗曾言:“恢复唐的天下,是你们父子的功劳。”
李从珂一路升迁,到长兴三年(932年),已晋升为太尉,调任凤翔节度使。长兴四年(933年)五月,获封为潞王。他站在功勋之上,本应感到荣耀万分,但新主登基以来,他成了矛头所指,内心惶惶。女儿情路坎坷,本已令他心疼不已,如今她竟被锁于深宫,李从珂怎能不气恨?为了女儿的安危,他只得求人照应她。牵扯政事的人,他不便选择,这才在下属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