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笼罩着一座城。
行人,过客,流民。空气里有焚香的味道。
一切皆是春意。
过了这场雨,日子便要热起来了。
宅子里,树夏带着唤香沿荷塘走着,细雨里散步,也是别有情致。
没有石墨予打扰,十三又在府里,树夏心里妥妥的,脚步都跟着轻盈起来。
她望着那睡莲,心想,等夏天到了,这一池碧莲又是最夺人眼球的,想起戏水莲叶间,似乎也不过是前些时日的事儿呀。
雨水细细的,朦胧又朦胧。
远山苍翠,山起,那日在苏太后宫里遇险,他请一位朋友出手帮忙,我们才得以顺利离宫,想必便是您了。”树夏仰头看着他,他脸上有微微笑意,像这天青色的烟雨。
水绿色与素白色,站在一起,二人竟似一对璧人般和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秋泽仍是笑着,一顿,他又道:“我与树夏小姐您,倒是一见如故。只这次行程匆忙,以后若有机会,愿与小姐彼此多认识。”
树夏有点错愕:“怎么,难道你马上要走?”
秋泽君点点头:“此行若非遇到胡氏,我们是不会往夏侯府里来的,十三要事缠身,今日晌午我们便要启程。此一去,十三他就再也不会回府了,你可知道?”
树夏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夏文朗的书房内。
香炉里燃着香,淼淼冒出。
窗外几支修竹,极简,干净。那是夏侯爷的风格,从容,利落。
十三跪在地上,二人已说了好一会儿话。
毕竟是和十三有多年情谊,他待他,也似对待自己儿子一般。多年来,他对他严苛异常,就是怕有朝一日,他入了残酷的杀伐之阵中,也能从容,顶天立地。
活着。这个词听上去,简单,甚至有些卑微,但谁又能说,在这乱世之中,活着,是不难能可贵的?
十三不知道,从把婴儿十三抱在怀里起,夏文朗便无数次为他祈祷。这个小小的婴儿,若是能长大成人,无论世事如何更改,活着,才是他对他最为质朴的期待。
“起来吧,府里养你多年,你也一再跪谢过了,是该走了。”夏文朗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多少年了,他两鬓斑白,在朝中,他低调为人,在商场,他殚精竭虑。他做不了更多,唯一能做的,是护好自己府中之人。他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但那是对外人的。他老了,心是更加柔软了。上一次他急召十三回府,又令他迅速启程去他生父处,原想用猝不及防缩短告别的疼痛,没想到,十三却回来了。想到自己精心养大的十三,自此要离去,他心里难受,忍不住鼻酸。
“老爷……”十三眼眶也红着,年轻男子更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舍不得。”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你最舍不得的,是你的乳娘胡氏,”夏文朗叹口气,一顿:“还有树夏。”
“她们,就拜托给您了。”
“胡氏陪你多年,我自会差人好好保护,请名医为她治疗,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残害她的凶手。至于树夏……”夏文朗声音低下来,他看到了眼前跪着的那个男子眼里的黯然,但他还是狠心说:“你的脚踏出我们府开始,就忘了她罢。”
十三心里窒息般,说不出话来。
他和她青梅竹马,在后山的草地上奔跑的快乐,在告别时哭泣的悲伤,在每一次她乘坐的小船来岛上看自己时的狂喜,他笨拙的,认真的,把她的一切都爱上。
他不知道少女究竟从哪一天起,也悄悄把他放在心底。她脸上的潮红,是因自己而起,她脸上的泪痕,也是因自己而生。他内心感到卑微过,迷茫过,他怕自己下人不似下人,主人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