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一家子走得颇为潇洒,却苦了倒霉的顾芳华,自己分明没不曾开口招惹过是非,却平白的叫人记恨了去。
瞧着女眷们明显不善了的脸色,顾芳华心中长叹一口气,自己原本就恶名在外,现在又有了晚宴上闹得这一出,只怕将来在汴京女眷堆里愈发寸步难行。也不晓得把这四面八方飞来的眼刀收集起来,够开个几个兵器库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也!
“到底还是姐姐有本事,只需坐在席间一颦一笑,自有天大的好事送上门来。快叫我仔细瞧瞧王妃给你的碧玉镯子,也好从你身上沾沾喜气。”顾雪音脸上笑得嫣然,若非是手里皱巴得不成形状的帕子出卖了她,只怕无人会怀疑她的恭贺之心。
和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不同,女眷们的战斗玩得是谋士兵法,既要暗度陈仓指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在心底,又要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使出一招离间计借他人之手为自己出气。
顾雪音是算得上是内宅中的诸葛孔明,即把晓得持住血性忍隐,又知道借刀杀人生事,只是像她这般聪明的人到底还是少数,首先忍不住的便是刘家大小姐,刘翠兰。
“若真是好事自然应当恭贺,只可惜我是个粗鄙之人,鉴赏不来宝物,凑近瞧了眼芳华妹妹手上的镯子,只觉得水头成色皆是一般,倒和我母亲打赏手下丫鬟时用的相似。再说燕王世子送的半盏风灯,只怕连我身边这眼皮子浅丫鬟都不要。”
刘翠兰的父亲是国子监教授,因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平日里不论遇着什么事都百依百顺,遂养成了个横行霸道的性情,便是在闺中与姐妹笑闹,也是无穷无尽的折腾。若女子真是水做的,她顶多也就是洗脚水罢。
“姐姐家好生阔绰,如何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
顾芳华今日栽了跟头本就不虞,却不敢对着燕王一家发火,现好不容易来了个出气的,哪里肯放过。眨眼间脸上便佯装出一副羡慕的样子,可还不等刘翠兰得意,又听她补充道:
“只是我听闻当今陛下素来厌恶贪官污吏,故还请姐姐慎言,毕竟今日父亲可宴请了不少刑部同僚,若是叫他们听见国子监三品郎家随手便能打赏镯子,只怕一激动便也要送刘大人一副镯子。”
女眷们虽管不着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可心里总归也是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没得哪个傻子会为了一时之气给父亲兄弟换来副镣铐。所以即便刘翠兰气得眼睛都红了,还要笑着想办法把场子给圆回来。
“翠兰姐姐快别提了,谁不知道顾大人最是为官清廉。只怕也是思及了这一层,燕王妃才掩了手上的东珠串,只给了这玉镯子。”宋常卿家小姐笑笑,亲热的揽着顾雪音道“雪音妹妹也莫要羡慕,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瞧着在场众位姐妹里头,也只有芳华姐姐与这镯子c风灯相称,合该是她的。”
士农工商四业,商字居于最末,地位最是低下,便是穆氏深锁庭院之中,仍然要被连累。
宋常卿家小姐先是面上明褒暗贬了镯子一通,暗地里却是在笑话顾芳华有个做商人的外祖家,论起身份气度来倒还不如庶出的顾雪音。
在场的姑娘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之主,便是反应稍迟钝的刘翠兰,瞧了宋姑娘挤眉弄眼的表情也知道只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场上大半女孩都吃吃笑起来,神色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慢之意。
“我只知道宋姑娘嘴巴凌厉,没想到眼神也是如此好,竟是连燕王妃手上戴着的东珠都看得这般清楚,也是有心。”
顾芳华冷笑一声,直直地盯着她说道:
“不过不凑巧,前两翻看了母亲的账本,上头恰好记载了林大人的典当记录,一连十几条都是死当。我眼神虽然不如妹妹,可瞧了这命数心里也觉得不大好,也那怪你总盯着燕王妃手上的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