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略略梳洗一番,便遣退了丫鬟小厮,仅让徐氏陪在里阁听她训话。珈珞倒也没那么多规矩,让徐氏也坐了,一边吃着墨兰从厨房给她端来的小点心,一边道:“那些缘定三生的事我是向来不怎么信。姑姑,你想,再来一世,你早已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倘若是你与良人再相遇,哪怕你又爱上了他,可总归你爱的是这一世这个样子的他,而不是上一世那个样子的他。更何况,你也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徐氏给她切了香瓜,摇头笑叹:“郡公主这些年在宗圣寺修行,所学不少,所悟亦不少。”
“禅宗讲,执空所导致的断灭,较执有所导致的欲念更有杀伤。从前我不懂,那时常想,一个人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杀伤力。现在忽然明白,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所具有的的杀伤才是最可怕的——无欲则刚,便是如此。”
“世人真正能看透的,不过是没有遇到自己的劫,郡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珈珞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徐姑姑以为雪兰和墨兰,哪个最能为我所用呢?”
徐慧惊奇:“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珈珞轻轻扣着桌案,眯眼瞧向徐氏,眼中笑意已荡然无存。片刻,忽然问道:“若是皇上让父亲外放,你说父亲会不会问皇上为什么?”
徐氏面色大红,忙不迭的跪下:“奴错了。”
珈珞却不像往日那样扶她起来,反倒任由她跪着。
直到此时此刻,徐氏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面前这不过十七韶龄的女子,早已不是自己自小看着长大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是御封上阳郡公主,齐国大长公主的心头之宝,当朝首辅的掌上明珠,是大长公主悉心教导十七年的宝贝——她并非自己以为的谁都可欺。也或许只有这样的主子,才能让她这位敬德太皇太后面前的首席掌事嬷嬷心悦诚服为她所用吧。
徐氏双手平摊于地,以额叩地,恭声敬意:“奴甘愿受罚。”
“起来吧,”珈珞这才叫起,但仍不去扶她。
徐氏沉吟片刻,起身站到一旁,却不再坐下,道:“若说这俩丫鬟,奴以为,最能成为心腹的,应是墨兰。”
珈珞点头附和,示意徐氏继续说。
“姑娘让奴去查她们两个的身世,都是小家碧玉,家族遭难,被迫卖到了府里。进府的时候都是七八岁的年纪,但——”徐氏凝神想了一会,又说道:“雪兰家中遭难的时候她还才四五岁,先在别的府做了事才到太师府的,对家族的观念最为模糊。而墨兰不同,她家本是富商之家,家道大败的时候已经六七岁,早记得事了,反倒是这样的,大起大落,最看得开,也最放得下。姑娘说,无欲则刚,不正是说这墨兰么。”见珈珞面色愉悦,徐氏又斟酌道:“就说前次四夫人来棠棣小院,见了什么拿什么,雪兰虽面有不愉,却不敢当面回绝四夫人,而墨兰是直接夺回四夫人顺手牵羊拿走的那些个首饰,可是毫不畏惧。”
“那倒是,”珈珞颔首:“即便是父亲,若无我的同意,她也绝不许他从棠棣小院拿走任何东西。”
珈珞闭了眼,靠在湘妃榻上,缓声道:“徐姑姑,唤墨兰进来。”
·
晚上,珈珞陪安国公用了饭,又絮叨了会白日里朴氏的不懂规矩。安国公震怒,却无可奈何:“这朴氏委实是不懂规矩,赶明定让蕙娘好好管教管教。”
珈珞很是奇怪,为什么朴氏都胡作非为到这种程度了,安国公都不给个重罚?就她这段时间观察来看,朴氏在相府并非是受宠的那个。
回到棠棣小院洗漱后,时间还早,便拿了戏本子坐在琉璃宫灯下瞧,还没看几句,听见墨兰在外面说道:“我家姑娘歇息了,四夫人有什么事明儿再来。”
不过这话好像用处不大,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