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蓝给杨德贵打电话,刚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杨德贵截住话头说:吴书记,我现在恐怕不能思考太多工作问题,我真在反思自己的错误,老龚犯错误隔离审查了,他的许多错误我都要负领导责任,我得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
什么?吴翠蓝“嚯”地站起身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接到兔子的电话,心里挂念龚德兴的事,想打电话问问。此时听兔子一说,大吃一惊!她意识到兔子也被监视了,说不好身边就站着工作队的人!她略呆了呆,强压住内心的波澜,用平静的口气说:杨书记,如果你犯错误,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也得反省,人总会犯错误的,不用沮丧,只要我们勤勤恳恳为党工作,党会相信我们的,一定要沉住气!其他犯错误的同志也一样。
说完这几句话,吴翠蓝挂了电话,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怎么会升级了呢?他已经把粮库的事全讲清楚了,不是没事了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粮库的事已经清楚,所谓内奸和漏划地主,纯属子虚乌有,完全可以调查清楚的。难道他有贪污事情瞒着自己?不可能,以他的性格,一是不会贪污,二是即便贪污了,在多次提醒他时会跟自己说的。
据说梁处长找他谈话时,已经找不出更多的话来问了,就让他回家了,怎么突然又抓进去了呢?难道上面关注他的问题了?看来只有这种可能了,而且只有四清工作队这条线的。四清工作队挟“党中央派来”的威势,如临大敌,草木皆兵,总想在基层干部中找出阶级敌人,以证明他们的成绩。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这种想法,换成自己也会这样。这十几年政治运动的经验就是如此,搞一个运动就是整一批人,四清工作队轰轰烈烈下来了,不好好整一些人出来,如何体现他们的工作成绩呢?
龚德兴隔离审查,兔子被监视,说不好自己也被监控了。打电话不好乱说话了,说不定邮局的接线房里就有工作队的人盯着,弄不好电话刚接通,那里就有工作队在听了。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眼看着龚德兴死在工作队手里,也不能让兔子和自己因为受他牵连而倒台。如何打这场自卫战呢?吴翠蓝觉得,该做点情报工作了。
吴翠蓝知道,工作队整人的工作都是严格保密的。用现在阶级斗争的眼光看,找一个干部的问题太容易了,一旦盯上了某个人,就等于把他置身于旷野上,四面八方的明箭暗箭,都可以朝这个目标射去。很难猜出,他们要射向龚德兴的会有哪些箭。两眼一抹黑,又如何防御呢?
工作队系统就像一个堡垒,刺探情报就得找堡垒里的人。好在吴翠蓝做过情报工作,以前从森严壁垒的国民党那里都能搞到情报,何况现在天天在一起的人呢。
吴翠蓝找来上溪公社书记李玉刚,跟他谈了一阵子工作后,问他有没有听说杨德贵的问题。李玉刚说没有。吴翠蓝说,你装作闲聊去问问你们公社的工作队长,龚德兴的问题也一并问问。
李玉刚是由吴翠蓝提名当上书记的,自然对她言听计从。他很快就来回复了:他们没查杨德贵本人,他是受龚德兴的牵连,龚德兴的题非常严重。
吴翠蓝问:龚德兴是哪些问题呢?
漏划地主,脱逃革命,私分军粮,弃农经商,抗拒征粮,分田到户,贪污盗窃,恶霸赌棍,重用地主分子,反正罪名很多,看来老龚这次完了。
他们已经给老龚定性了吗?
可能还没有,这是在工作队长会议上通报的,阳嘉工作分团长朱国兴在会上表扬了枣溪工作队,我们公社的工作队长还不服气呢。
吴翠蓝明白了,是朱国兴在亲自抓这个案子,怪不得升级了呢。她交待李玉刚,继续去套工作队的话,及时来告诉她。
李玉刚走后,吴翠蓝的心像坠了铅似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