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像是漂亮的红色珠子一样洒落,带着微微的腥甜味道。
莫思归扶着安平侯,不可思议目光紧盯着那些血花、血沫从自己手上缓缓淌下,许久没能反应过来,一如夏惟音与夏博渊兄妹的失神呆愣。
刚才,敦厚的安平侯还在笑,还在向女儿挥舞手掌。
那一瞬的残像,仍停留在他脑海里。
厮杀渐进尾声了,复**们正在为微不足道的一场胜利欢呼,其中,或许也包括他们的首领精准射杀一个老者这件事,然而莫思归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世界好像突然之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那些笑脸,那些互相击掌庆祝的战士,都是无声无息的。
直至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将耳膜穿破。
“爹——”
夏惟音不顾那些手拿兵器的士兵就在眼前,飞身奔至安平侯身侧,然而已经来不及。
安平侯软软倒下去,莫思归只拉得住他一只手臂,被赶来的夏惟音推了一把后,干脆连这最后一点碰触都失去了,踉跄倒退数步,眼中就只剩下夏惟音剧烈颤抖的背影。
“爹,爹……我这就去叫大夫,您再忍一忍……”因恐惧变得冰冷的双手按在安平侯胸口,夏惟音已是方寸大乱,眼看滚烫血液涌出却无能为力。
生命,正在一点点从安平侯身体里抽出,逝去。
那支箭穿透了安平侯的肺部,如果是在夏惟音熟悉的那个时空,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延续性命。可是,这里是晋安国,是刚刚平息了宫变的皇宫,哪里有太医能够及时赶来?就算赶来了,又有哪位神医能够救治这致命重伤?
那一声痛苦悲鸣让复**战士们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都投向奄奄一息的老者和跪在旁边的女子,终于有人恍然认出,那女子究竟是谁。
“那、那不是夏大人的女儿吗?少主的……”
“闭上嘴。”楚阳关冷喝一声,眼底神色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冷然,趁着夏博渊回身拼命往安平侯身边跑时,突然翻身上马,“萧君眠不在这里,计划不能达成了,速撤!”
没有皇宫侍卫的阻拦,复**一行人很轻松便离开了西凉阁,护送夏惟音至此的侍卫势单力薄也不敢去追,只能看着夏家仅剩的三个人被悲哀绝望气氛包裹。
安平侯在沙场叱咤多年,见惯了生死,已然预料到自己必死结局,伸出颤抖手掌轻轻托住夏惟音脸颊,苍老面容上露出一抹遗憾。
“这些年爹都没能……没能好好照顾你,是爹对不起……你们母女……惟音啊,爹没机会再补偿你……了……你和博渊,你们得好好活着……爹才能……瞑……目……”
夏惟音赶到安平侯身边时,年老的父亲已经是气若游丝,这一番话断断续续说来,几乎耗尽安平侯仅剩的余力,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眸终于慢慢合拢。
那一刹,夏惟音心如刀绞,仿佛自己头上半边天穹彻底崩塌。
唯一能让她拼命说服自己稍稍有所安慰的是,安平侯走得十分平静,唇边那一点点带着牵挂的安详笑容,是她这一生所见,安平侯最温柔表情。
戎马半世,到头来这位沉默隐忍的老侯爷几乎没有享过几天福,上次夏惟音看见父亲的笑容,还是那天在一品楼,他们唯一一次家宴。
纵是她有再多情深,这一生,终是不能再于膝下奉养。
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没有让夏惟音失声痛哭,尽管泪水止不住落下,却都是悄然无声的;而那双呆滞眼神很容易让旁人看出,此时的她似乎还不敢相信,安平侯就这样走了。
周围的侍卫围拢过来,有人小声安慰夏惟音和夏博渊,有人合力抬起安平侯尸骨,也有人小心翼翼用汗巾赶住安平侯面容。
整个过程中,夏惟音没有一句话,也没有其他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