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没拖延也没挪用过军饷,军中官员本该衣食富足,怎么还有军士冒杀头的危险做这样的事情?”嬴社听完这些话真不明白了。
士兵服役的两年,吃穿住用都在军里,稍有寸功便能够得到公士的最低一等爵,除了自身免税的好处之外,每年还有十五斛谷和五百钱可拿。在军中能爬到掌管钱粮薪俸的位置,可见自身都是有本事的人,爵位至少也到了四等不更的位置,薪俸要翻几番,何必做下这样的事情?
庞舍冷笑一声,蒲扇似的大掌猛地拍在箭靶子上蓬蓬作响,他眼底翻涌着杀意沉声道:“公子少年,不明白其中有多少龌龊事!服兵役时,各处成丁的男子按照户籍就近分配到各地大营之中,薪俸不经自己手,直接由大营中掌管钱粮的官员将名单报给所在郡县的各级长官,然后由当地郡守和县长记好名单,等到年终大营统一按着名单人数再向各郡县派送钱粮——若是人死了能从中昧下多少好处?一石米足万钱,更不用提朝廷派发给死在军中的士兵还有抚恤家中孤老的银钱之重。若他们再狠毒一些,在这些抹了名录户籍的士兵退伍时,将其打晕贩卖到外地,一名健壮的丁男少说也值八千钱!丧尽天良的混蛋,老夫必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嬴社听完这些话反而更迷糊了,他琢磨一下,迟疑的说:“可买丁男何用?这些丁男的身份说不清,一旦官府下来查,还不是要暴露问题?”
东秦户籍之严格超乎想象,怎么做到这些事呢?
庞舍看着嬴社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然老夫说公子年少,经得事情少呢。公子想,人在军营死了销户籍这种事情,必须同时由军中和丁男户籍所在郡县一同认证才能完成,若不是官府也参与其中拿好处了,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做到?更不要提,没有户籍的话,这些丁男如何被运送到他乡售卖了。”
“师父已经将此事禀告过父皇了?”嬴社绷着脸问。
庞舍点点头,发觉嬴社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这名弟子的聪慧少有,自然知道嬴社少的只是经验,一旦说清关键,必然飞快理解了其中层层表象之下的利益链。
他拍拍嬴社的肩膀给以安慰,嬴社却仍旧愁眉不解。
皇甫熙在庞将军和嬴社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精致的小脸已经皱了起来。
年代不同造就了不同看问题的眼光,比起还在关心军营与郡县掌管串联的嬴社和庞将军,皇甫熙已经从这些看似细碎的消息里嗅到了更加可怕的内容。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是一句现代人耳熟能详的话,同样的道理放在古代一样适用。
为什么军营中每年都不断丢强力壮的男子?难道他们就非要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让官员不顾性命也要瞒天瞒地的弄走?
这显然不可能。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缺少劳动力!
可百姓家中田地全家耕种便足够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呢?
必定是不断的土地兼并导致官宦人家缺少奴仆c佃户来耕种自家的土地。
而相比之下,佃户有户籍,压迫起来的爽感自然不能与奴仆相提并论,官宦人家又不缺钱,何不买人一步到位。
——事情想到这种深度,其中的关键,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官商勾结之类的小问题,这座庞大的国家彻底病了。
皇甫熙闭了闭眼,控制不住的低声念出最终答案:“土地兼并。”
下一刻,他被嬴社紧紧捏住肩膀,一下子推倒在了箭靶子上,锐利如箭矢的的目光直刺入皇甫熙眼底,让他一激灵清醒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嬴社逼视的目光让皇甫熙不由自主挪开眼,不敢与他直视,可紧捏着他臂膀的手更用力了,掐得皇甫熙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他垂下眼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