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赫利俄斯的绿色双眼很少会迷茫无措,而维克特这样的反应,宛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让苏晟星瞬间清醒过来。
他都干了什么?!
法师放开对青年的压制,惨白着脸后退,跌坐进扶手椅中。
他用手捂住双眼,因为自己背叛行为而升起的强烈自责与愧疚,混杂着终于破土而出的不安与重重疑虑,狠狠地冲撞上他的心壁。
他曾经无比确信,安瑟是安瑟,而他是苏晟星,哪怕记忆开始一点点模糊消散,他也从未为此感到焦灼。
那些回归的记忆,就像一部部老电影,有些情节记忆深刻,有些感触犹然在心,可再也找不回第一次观看时,那种自然纯粹c发自内心,最真实c最直接的感动。
他能感受到流淌在片段间安瑟对于赫利俄斯的爱,浓厚c激烈c执着c无悔;他甚至偶尔也会有片刻的失神,被那些情绪浸染;可刚才那样,却完完全全c从头至尾,都是用安瑟的眼去看,用安瑟的唇去吻c用安瑟的手指去抚摸,就像苏晟星从未存在于这个躯体之内,让他怎能不恐慌!
我t到底是谁?!
“费奥兰多圣座”
低哑的声音乍听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但细微的颤抖与过于僵硬的咬字,暗示着那个吻对金发青年并不是毫无影响。
“抱歉”苏晟星低喃出声,浑身无力地陷入椅子内。他此刻根本没有心力去应付维克特,他甚至在对方开口时,产生了一种毫无理由的迁怒——如果不是这张该死的脸,他根本不需要被迫对他原来的“原房东残留意识”的标签进行彻底的质疑和慎重的思考。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哈,他为什么要考虑这种讨厌的问题
“是因为征服王吗?”金发青年走到扶手椅旁,咳了几声清嗓,再开口时,又是苏晟星过去这段日子里熟悉的国王陛下。
他问的坦然直接,而苏晟星知道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这不难猜到。”维克特在他面前站定,从上而下地注视着法师,眼底燃着不明的火焰,“您与征服王的情谊是史书家c艺术家们最爱的主题。他们中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您与征服王之间存在的并不仅是友情。”
“并不仅是友情?”
这句话像细长的针刺入了最柔软的地方,苏晟星低喃重复道,心中一片凉意泛过,激得他忍不住直起腰背,迎向青年的视线,挑起嘴角讥讽道。
“我倒认为有个更适合的词语,不过,维克特,你同赫利俄斯一样,显然更喜欢前者。”
布鲁兰年轻的国王听到这里,眼神沉郁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法师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吞咽下未出口的话语,率先移开视线,无声地挪动到窗边。
这间小小的储藏室一时之间沉寂下来,金发青年倚在窗台之上,低眉深锁,表情严肃;而苏晟星则被他之前的话,激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那是美梦苏醒过后,不得不去面对的冰冷现实。
并不仅是友情?!他舍弃了那么多东西,换来不过如此一句似是而非c怯怯不安的猜测。
他注视着正放在面前的油画,早先的怀念与温暖遥远的仿佛上一个世纪,而突然开始冒出的情绪,烦乱如野生的杂草。烈火在胸膛中痛苦地燃烧,吞噬着他的骄傲与尊严,可就算苏晟星再怎么恼恨c愤懑c嘲讽,都无法摆脱内心另一些脆弱的东西,比如不舍c酸涩与悲凉。
他是知晓这一切的,他愿意接受,他也能理解,可这不代表,这是他期望的。
千年前的纠结黯然,与对于自我存在的质疑混在一起,那些他总以为属于安瑟的心情,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晰c细微c完整,真实得让他产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