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忘尘将所剩银两还给云霄，只身走向市镇，谋求一份差事，偿还钓鱼战中用去的雇金。为数不多的店铺中摆放着陶罐c香料c砂纸c海味等杂货，虽没有闾阎扑地的盛景，但民众落得清和自在。

    连续打杂三日，忘尘蹲在陶器前，细细看着罐身上的古代传说浮雕图像，慨叹画师的精湛手笔。肩膀上突临一拍，一个拘谨的声音在说着：“大小姐，我们公子想请你去一趟。”

    只有巫族子弟才唤她大小姐。

    忘尘立刻回头，看到一张年轻的脸，不禁眯眼说道：“阿果？”

    阿果低头羞赧说道：“没想到大小姐还记得我。”

    忘尘扁了扁嘴：“小时候就是你推我入池塘，让我落下一个颈软的毛病。”

    两人边走边谈，去了镇中唯一气派的驿馆。如今天下多国鼎力，大多兵乱不断，而北理国聂宰辅派独子聂无忧出使华朝，聂无忧完成公务后，听闻巫族大小姐到访青龙镇，于是对外宣称慕名追来。阿果本是巫族子弟，因十年前参与孩童赌局，压忘尘入水，后被巫族责罚出族。却不知，如今阿果竟然身在北理。

    驿馆临海而立，受暖风熏陶，空气极清新。

    聂无忧摆上一桌饭食，看着忘尘埋头痛吃，不禁说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忘尘喝完一大碗海鲜青菜粥，吁口气道：“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聂无忧递过锦帕，示意她擦去嘴边糊糊。“堂堂巫族大小姐混得如此落魄，说出去恐怕被人笑话。”

    忘尘瞪眼道：“你敢说出去我就打断你的牙齿。”

    “是打落牙齿。”

    聂无忧展开一把素白绢扇，用扇面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笑意暖暖的桃花眼。

    忘尘起身环视四周，道：“你这儿地境不错，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唉，借我一晚写写文章。”

    晚上，聂无忧挑亮灯盏，燃了清神香，特意掩好窗扇，请忘尘坐在书桌前撰写策论。忘尘撑住头，咬着笔杆看他：“你怎么不出去？”

    聂无忧笑道：“你一个巫族大小姐何以要写策论？”

    “巫族要帮助天下帝王治理国家，这等事情自然要会的。我每年能够从族中出来，族中长老都吩咐要交功课，这次这篇策论就权当是这趟回去的心得！”细丈量宣纸尺寸之后，忘尘便正襟危坐，提笔运腕，流畅书写心中所想。

    聂无忧听罢，只是微微一笑，拿着书坐在榻边认真研读起来。

    因不愿惹人眼目，忘尘只分析当今天下内乱不断的局面，以此为契机，完成一篇切中肯綮的文章。

    忘尘蘸满墨，下笔如神，可见思绪清明。她凝神写着，聂无忧见夜深，当先退出房间。沐浴后小憩一刻醒来，发现隔窗渗落微光，他敲敲门后，径直走了进去。

    忘尘趴在书桌上已然睡着，脸颊压着宣纸，嗤嗤吐气，吹散一小块墨染上袖口，兀自做着香甜的梦。聂无忧拈起策论看了看，眼色逐渐发亮，低声道：“女孩儿也有这般雄心，假以时日，不输于任何一个执柄者。”

    他取来一张薄毯，替忘尘披上。想了想，轻手执笔，在她的雪颜上添捻几下，画上猫的胡须。

    天明，饱睡一顿的忘尘伸伸腰，就着桌案上的浸汁漱口，热巾敷面，从袖中翻出木梳，胡乱拉了两把头发。阿果带着自家公子指派的婶娘走进门，抬头一看忘尘的脸，扑哧一笑，慌忙退下。

    “怎么了？”忘尘摸摸脸，深觉莫名。

    婶娘细细替忘尘换过绣花春衫，梳好发辫，忍笑道：“小姐照照镜子。”并从竹箱里递出菱花镜。

    忘尘照镜看到晕了墨的大花脸，嚷道：“好你个病无忧，合着阿果一起欺负我！”一阵风卷出驿馆，左右逡巡两眼，寻找聂无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