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很久,嗤笑道:“你自己都是一个奴才,给我赎身,让我和你一道做奴才吗?”
他脸色发白,声音却仍是平静:“穆琵琶,一年前我就赎身离开了楚府,你跟着我,虽然做不了主子,但却会是我的妻子。”
穆琵琶嗤笑:“什么主子妻子,说得很稀罕一般。”
她心里还隐约有些期盼,希望楚邵谊只是一时糊涂,他依旧还是爱着自己,却在十日之后明白了,原来他从未爱过自己。
他爱的,是世间所有美貌女子。
十日后,楚邵谊将曹秋娘迎为侧室,容安将卖身契交还给穆琵琶,独身准备前往元州行商。穆琵琶在渡口拦下他,带着唯一的行李,她的春深琵琶,道:“我和你一起走。”
“你,会后悔的。”
“我这一生,早就做了数不清的后悔事,多这一件,也不多。”
她在长安已经是呆不下去了,反正也是自由身了,孤身一人可不安全,唯有跟着容安,至少能有个安稳觉睡。
容安笑了笑,转身拿过穆琵琶手中的行李,平淡道:“上船吧。”
在穆琵琶随容安去元州之后,穆琵琶才知道容安的家势其实也不差。
元州燕京,容氏,世代商贾,家财万贯。容安是家中的嫡次子,少时命运忐忑,被人贩子骗去卖到了南方,长大之后才依稀记起往事,找到了家人。
“那你给我赎身的银子,全都是从家里拿来的?”
容安拨弄算盘的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想也不想便摇头,“怎可能?”
他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自己来养。
可惜,穆琵琶在元州只呆了一个月就与容安南下。自古以来公婆关系都是头等的难题,何况容安的父母已经为他选好了一个元州的姑娘做妻子。容安的父母早年经受了与儿子生离的痛苦,便想加倍补偿于他。
谁知,容安没有爱上家世清白,容貌出挑的元州姑娘,独独要娶一个久经欢场,风情入骨的烟花伎子为妻。穆琵琶本来是一个擅长周璇,手段圆滑的姑娘,可是不知是因为她不喜欢容安所以不上心,还是她的长袖善舞只对男人管用,在容安的父母同意他们成婚之后,却又生生的被容安的父母赶出容府。
从那一年开始,穆琵琶以那艘画舫为生,随波逐流的画舫在江河上飘荡,像极了她这颠沛流离的一生。
直到容安因为摔碎春深琵琶而丧命,她也没有再踏入元州一步,她的漫漫余生都活在画舫之上。
容安逝世之后的第三天,元州容家的人顺水而下,将容安的遗体接回老家,穆琵琶没有阻止,只是多番哀求,请容家派来的代表不要将她赶出族谱。
她说:“我是容安的妻子,除非他亲口休弃我。”
看起来似乎比穆琵琶更加好运一些的曹秋娘,在小花听完关于她的现状之后,忽觉穆琵琶才是更幸运的那个。
穆琵琶因为被楚邵谊抛弃了,所以成了容安的妻子。而曹秋娘,她看似是在最好的年华成功的嫁给了贵族。
熟料,红颜未老恩先断,楚邵谊爱她美貌,不过爱了两年。她十五岁的时候,嫁入楚府,成为衣光鲜整的侧夫人。原以为一朝诞下子嗣,就可以被抬为正室。然而,沉溺在美好爱情幻想里的姑娘,总是头脑简单的。
在她十七岁怀有身孕的时候,就不得宠的正室突然从侯府中接来自己的庶妹送给楚邵谊做侧夫人,楚邵谊感念于妻子的大度,与姐妹共事一夫的新鲜,就此冷落了曹秋娘。
她的儿子成了正室的儿子,她的宠爱被更加鲜艳年轻的姑娘夺取。她除了漫漫长夜带来的孤独与苍老,什么也没有得到,没有留下。
安公的女儿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