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三年,立夏,予随妻至迦南县。行至迦南渡口,遇九江郡安公,客宴船舶间,闻舟中弹琵琶声,听其音,铮铮然有长安声。问其人,本长安娼女,尝学琵琶于曹仙乐,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继妇,于安公宴上献艺,满座惊觉,然今漂泊憔悴,转徙江湖间。安公昔日寄语,有“方知此艺不可有,人间万事凭双手。若何为我再三弹,送却花前一尊酒。”
予妻语,观其神色,乃是老苦,命曰《琵琶引》。
——《东都杂记·老苦》
夏日天长,很早的时候天就大亮了。小花坐在昔耶的肩上,等他吃早膳,假装自己一点也不着急,虽然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她想,她已经离开卫夫人二十好几年了,说不定卫夫人都不记得还有过一个早死的女儿。
昔耶净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系在腰间,伸手牵过小花,带她走出房间。
“我们去哪儿?”
小花瞧着他的侧影,好像他是知道方向一般,半晌,昔耶随手指了一下城北,说:“那里。”
今晨店小二来送早膳的时候,他问过了,城北临河的迦南渡口,有一面矮墙上开着一遍蔷花,只是今年的花期未至,所以昨天他们路过那里却不曾发现。
小花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很温暖,昔耶不喜欢说话,也很难与别人交流,他却能够主动的去找人问,可见是真的对自己好。
笑了笑,趴在昔耶的背上,偷着乐。
他走了几步,突然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小花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可是见昔耶直接走过那面矮墙,却不靠近,低头问:“怎么了?”
他朝着前面的岔路辩了辩方向,没有回头,只是说:“有人跟踪。”
小花一紧张,将昔耶抱得紧紧的,想要带他飞起来,却见昔耶轻轻摇头,“不用,有我。”
她松了一口气,手上环着他腰处的力道也小了点,却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等情势危急的时候好立刻带他逃跑。
很快就走到了两条岔路的分路口,然而一路跟踪的神秘人却忍不住了,从前方同时窜出几个衣着平常的普通人,和他们身后的那伙人一起将昔耶围在中央。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也不像是打家劫舍欺负小孩的坏叔叔,一个个都是衣光鲜整,举止翩翩。小花想莫非这个年头好,就连做盗匪的人也都是先学了软知识,在练真家伙,力求做到硬实力和软实力都要在行业排名第一吗?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昔耶的一只手已经习惯性的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男孩的面色如常,甚至于眼底还有点冷笑藏在其中,丝毫没有身临险境的危机意识。
从后方的人群之后,走上前一个布衣青衫的中年男人,看他手上还拿着一柄白羽扇的做派,小花觉得这个人肯定很喜欢读书,然后因为家境贫寒,才来做强盗的行当,可是又人穷志不穷,喜欢假装文人。
那人见昔耶戒备很深,上前一步之后便没有紧逼,而是拿着羽扇做了一个揖,很是懂礼貌的样子,“在下是九江郡安公府上的管家安成,不知小公子可是名叫昔耶?”
小花垂头看着昔耶,他就站在花墙的一侧,容颜平静而带着少有的温和,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意的按在剑柄上,小花明明看见他眼底有笑意在涌动,却见他的唇间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是。”
安成明显松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动作,“那还请昔耶公子随在下前去拜见安公。”话语刚落,又想起出门时自家主人再三交代过,一定要礼遇,又加了一句,“烦劳昔耶公子了。”
小花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相信这群人没有恶意了,那是女人的直觉,虽然她现在是一只鬼,但是直觉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