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近峰,溪谷树林都笼罩在一片细织如梭的秋雨中,大斗堡仿若是海边高耸的铁崖,骄傲地屹立在风浪之中,堡墙下,一层层码放堆积的尸首,堆成座小山,被滚木擂石砸出鲜血顺着雨水汇聚到溪流中,将溪水染红,更添了秋的萧索悲凉。
堡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防投石机的设施,木头搭成的架子,外直里斜,外密里稀,表面用大麻绳横编,上面铺有苇席和迷彩油布,大唐宁寇军的弓弩手都暂时躲在里面避雨。
更多的军士身披雨衣,站在城头,盯着垂死挣扎的吐蕃军。
这场雨湿了弓弦,双方的远程攻击力都哑了火,大唐军有石堡,有军粮,只需把吐蕃军击退即可,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吐蕃军却拖不起,他们随身携带的军粮只够一天,到了明天,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淋在秋雨中,浑身湿嗒嗒的,又饥又冷,怎能抗得住?
在这场秋雨之前,在大将尚孔热的带领下,吐蕃军作了一次疯狂的进攻,在没有攻城对楼云梯的情况下,仅凭十几棵大树,险些攻上城墙,虎狼一般,幸好没正面与吐蕃军对抗。
吐蕃大刀军将军尚孔热最后也倒在城墙下,临死前,他看到主帅赤祖德如被绑在城楼边的立柱上,满脸憔悴,双眼无神。瞧了这最后一眼,他带着无限的不甘和绝望离开了人世,而吐蕃大刀军就此一哄而散,土崩瓦解。
昨日,还在甘州城下徘徊的回纥骑兵,被辛云京、哥舒翰率领的羽林骑一逼,护输可汗自知理亏,老弱妇孺的命全系在人家手上,心悬了起来。大唐河西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了,他也光混,索性立刻率回纥骑兵赶到了大斗堡,准备负荆请罪。
大斗堡关前营寨烧得残破不堪,熟肉的香气四处蔓延,护输可汗父子看得胆战心惊,这一仗是何等的惨烈,两万大唐军击败了十万吐蕃,幸好自己留了一手,没有贸然进攻甘州,不然就自己这点人,眨眼间被吃得干干净净,还不够塞人牙缝的。
大斗堡外,瑟瑟的秋雨落个不停,护输可汗父子被带进大斗堡,心里也似这秋雨一般,冰冰凉凉,没个底。转眼到了军衙节堂,羽林骑军校禀报去了,吩咐他们在此候着。父子两个忐忑不安地站在廊下,低头哈腰,慢慢地熬着,等待着他们究竟是什么命运?身材高大的河西军士顶盔贯甲,纷列廊下,一个个眼神犀利,带着杀意,腰板挺得笔直,瞧得出他们是百战余生和军纪森严的将士。
骨力裴罗年龄小,到底沉不住气,好奇地往里望了一眼,见节堂之内,年轻勇悍的河西军将甲胄整齐,腰悬横刀,节堂深处,高坐着河西讨击副使李岩,一脸肃然。
一股迫人的气势逼来,骨力裴罗紧紧抓住护输可汗的衣角,护输可汗强自镇定,拍了拍儿子的肩,安慰=他。
高坐在黑漆翘头案后,李岩喝道:“有赏当赏,有罚必罚,大斗军后营指挥使王准虽经死战,拖延了吐蕃军破城的时间,但仍有失城之过,降一级,调到玉门关外交河堡任镇将,你可心服?”
交河堡,王准倒吸一口凉气,那儿靠近甘泉水,是吐蕃进出西域的必经之路,这样下去,早晚都得捐躯赴国难,被岩哥儿老大玩死玩残。
我是造了哪辈子的孽,猪油蒙了心,要去揭发岩哥儿与永穆公主。
心里纵然百般不愿,可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王准猛地站了出来,一身甲叶子哗哗作响,拱手大声道:“卑职心服,立刻奔赴任上。”
“那倒不必,交河堡还在吐蕃人手中,王翊麾,你先在永固堡操练操练城防攻守。”李岩换了一付亲切的笑容。
王准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又捡回了一条命,恭恭敬敬退回武将列中。
“将护输可汗父子传上来。”李岩沉声喝道。
护输可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