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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忠庭笑道:“我商家本应深藏若虚,精气内敛,苟世求安,逞强显能原是招扰之大忌。今日,虽有此番举动,实在是无奈之措。想必你们亦是奇怪了,好端端的银撬箱里装些砖头却是做甚么?实话告了诸位,此次回天延村,将情形告了我爹,原想有些坎,没成想我爹却问我们是什么想头儿。我便说:商家重市不重势,势可让市必争,这是关乎‘天字号’声誉存亡之本。我爹半晌没言语,就那样稳稳坐了椅子上,不停地用碗盖拨弄着茶末,约半顿饭工夫。你们且不知,那半顿饭的工夫于我而言是如何的难熬,走又不走不得,说又无法说,真正的愁煞人急煞人。”

    范忠庭眼睛在众人身上缓缓走了一遍,将目光定了那一排排箱盖上,道:“他老人家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征战商场多年,不晓得见过多少利害纷争,经了多少绝境险地。我想他兴许有些疲意了,只想平平安安守着这份固有家业,无事一身轻,做个富家翁,尽攒了那银钱,齐齐置了新堡门大院去。你们尚不知,我爹辛劳一生,他只有如此一个想头,便是在堡门坡顶置一处大大的庄园来,享那半世清福。每次各铺柜分红,利润全部被我爹深埋了地窑中,而钥匙只他一个人随身带了,别是外人,就是我一年也进不得一次。”

    范理阳小声笑道:“敢是那范老东家要做旺财主,只进不出了么?”宫兰杏嗔怪道:“且听少东家说来,一会少不得你说话的份!”范忠庭道:“恰如理阳兄弟所言,我当时也是这想法。你们倒猜猜我爹后来怎生说的?”众人一齐摇头。

    范忠庭舒了口气道:“我爹说:你意在借我银子,是也不是?听那口气儿,我却极是高兴,便磕了头去,说:是。我爹问:你想借多少?我几乎屏紧了呼吸,颤着声道:两万两银子!我爹却是摇头,我以为他嫌多,我却清楚,这两万两已是抠尽了家底。没成想我爹说:同大同府彭世农挂了节,两万两够使么?我给你六万,不过得把丑话说了前头。我一听,便感些茫然,以为我爹在说笑,哪有四万两银子?当下,我便说:爹,有什么话你且说了。我爹笑着站起来,说,按照老规矩,却算你一文利息。只要能过得此坎,我‘天字号’大同铺柜安然无恙,漫说一文,便是十文也自受了。”

    姜献丰听了大笑道:“这倒虽是父子,帐却算得清清爽爽,这范老家也是日怪。”范忠庭道:“却是不怪。我范家祖业历来如此算帐,这实是给你压得担子,同你撇清了限界。生意成,功劳是你的;若败了,银钱尽贴了进去,谈得上什么利息。这是个章法,循章办事,依规为人,这是我爹的处事之道,亦是为人之道。”

    “第二天,我爹让人将十三箱置了院中,对我说,这是范家现有的全部底本。我甚是惊讶,便问我爹:当真有四万两?我爹笑笑领了我揭了箱盖,便是这种模样,见的吃惊,便给我讲了个故事。”腾先宁笑道:“莫不是兰杏姐说的那个榆次候家的故事么?”范忠庭看了宫兰杏,点点头道:“正是。”腾先宁道:“便又请了代堡杨家镖局,壮了声势,不光是遮了大同百姓的眼,实是震了彭世农东家!这个势造得恰好,那彭家直以为我‘天字号’资本雄厚,便是再掏这两万两,还得下五六万的本儿。如此一来,他自身便得舍了十万两的套头,这显是划不来的。”

    范理阳沉吟道:“既便如此,这明日将这存底尽数出手,我们便彻底空了。若那如山货物三个月后来取便罢,若不来取,岂不得真正开绸缎铺去?”范忠庭拧眉道:“这便是当前凶险处境。既已如此,不过均已成骑虎之势,你以为他抛了货来,便还要赎当么?那岂不是彭东家自己掌了嘴巴么,便是再心疼这货物失损,他也自打了牙齿吞了肚里去。”腾先宁道:“这可不是小数,全数成了死当,我们便如何处置?”范忠庭道:“我想了两个步骤儿。一是组了车队东上直隶,折价销了;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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