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狂风骤雨,还是烈日炎炎,他穿过一个个陌生的时空和地域,他看到远古的人们围着兽皮在狩猎,看到千年前的青铜时代,有烈火从铜炉中燃起,看到澄澈的海滨上,黄头发白皮肤的人们在晒日光浴,看到繁华绚丽的大街上,一辆辆奇怪的器械在飞快爬行,身着简短西装的人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包忙碌地行走……
可是,没有她的踪影!
她究竟在哪里呢?如恒河沙数的时空,稍微错开一个时段便是不同的一程,他几乎横冲直撞,又重新拾回理智,没有人看到他墨发凌乱,衣衫褴褛,眸子绝望又充满期待,终于,他看到了他自己,静静地躺在棺椁内,俊颜苍白,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只有眼眸还在睁着,含着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痛,最大的不甘,漆黑得望不到底。
他看到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魂魄玉立在棺椁旁,丰神俊逸,却十分黯然,形体穿过坟墓,仿若无物,只对视一眼,他们便读懂了那些对方未曾经历的过往,真相在一瞬间彻底揭开,一种**促使他们融合在一起,重新进入死寂的体内。
赌的是万分之一的几率。
经过多日灵泽的汲取,功法的养护,身体竟逐渐有了活气,渴望的痛楚记忆犹新,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是跟她重续一段缘分么?不是的,他将她冷落一袖云后,便没有任何资格,她也亲手杀死了他,紧接着,清穹王府覆灭,双亲离世,他该是恨她的。这样的纠葛仿佛一团乱麻,牵扯不清,究竟谁欠了谁?
是杀了她复仇么,生死凌乱,他们都在鬼门关走了两趟,死,又有什么意义?他是她残酷决绝的因,便该接受后来的果。
也许,他只想活着,强大地活着,即便隔了千山万重水,也与她共渡同样的光阴和岁月,咀嚼所有的悲喜无常,看人世沧桑变幻。
至于其他的,权势,地位,不过是附加品罢了,只是这些东西,可以将他供奉在高高的神坛上,享受尊崇,不然,实际上可得到的,可握在手中,甚至拥在怀中的,还能有什么呢?
有一种疏漠,恐怕是永生永世了。
墨予沉吟了一下,“尊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也许尊主已经没有坐拥天下之心,但煌离大陆上门派林立,强大者亦不在少数,这一片大陆自有史以来,素有教派与国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传统,向来教派最强者和一国帝王身份同样尊崇,以武为尊与以血缘为贵共存,互不干涉,然而,近些年来,由于行道教与右丞相府勾结,朝廷不得不开始提防和警惕教派。
所以才有了中州镇国公主离开之际说的那番话。
修凌尊主一头银白的发丝在热气的氤氲中朦胧若月华流荧,眸子依旧平静如深夜,银色面具下,唇角微微勾起,“九渊禁灵教。”
天光半透亮,溟濛的夜色逐渐褪去。
经过一夜的骑乘,洛九歌神色透着丝丝的疲倦,发上还沾了些许的霜露,他在凰城外遥望了一会儿,将马拴在一棵柳树旁,施展轻功,掠飞向王宫。
护卫们来不及阻拦,只见着一道蓝色的虚影仿若鬼魅般从眼前移过,浑体自然而然散发的澎湃劲道将他们纷纷震退开,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朝殿,不见人!
虽然德乾帝退位,但朝殿还是他的就寝处,此刻朝殿大门紧锁,寂静中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洛九歌的身影落在凰决宫前,在偌大一片王宫中,气势能够与朝殿媲美比肩的,也就只有凰决宫了。
在半空十来名高手护卫落地之前,宫门缓缓打开,无声无息。
隐约闻到那一股熟悉的香味,只是变得极其冷寒,洛九歌稍顿了一下,微抿着唇角,步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