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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知道。”许俊岭忽然整个脸和耳朵都发起了烧,烧得心里发焦。弯腰揽了把雪往脸上擦着说,“走,回吧。我妈的事,不能怪你俩。我给村主任说去。”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整说着红鱼岭的血债,义愤填膺地上了山梁,许俊岭家院场的电影正播着赵本山主演的《男村妇女主任》。那东北人特有的幽默,不时惹得看客一片欢笑。

    “到我家看电影去。”许俊岭说。

    “不啦。”她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绝了。翠翠拉着傻女回去了。花小苗背着背篓站在雪地里,十分山气地问,“俊岭叔,黑夜怕怕不”

    “有我外甥哩。”在许俊岭眼里,寡妇花小苗,已没有了做少妇时那种秀丽丰姿。

    “我知道自己不好看啦,身材也变形啦。”花小苗绕过地堰回老庄子去了。

    山梁上很静,院场电影的声响更增添了这种静寂,许俊岭的身体近乎崩溃似地疲惫。脚下的雪已不似刚落下时那般松棉柔软,变得硬朗而有个性了,踩上去发出咯咯嘣嘣地声响。漫无目的地向山神庙走着,脚下一片空虚,仿佛踏进灭亡的阴惨渊薮了。

    母亲墓门封闭的那一刻,许俊岭就觉着什么也没有了。这会儿尽管疲惫得步子都迈不动了,可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有出于种种心理的人围上来,围着他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大献殷勤,那又得花费精力陪他们扯淡。山风似有若无,冷得侵肤入骨,刚才滚烫炙热的脸庞变得冰冷麻木。许俊岭看见眼前的雪在往起隆涌,往起隆涌,倏地变成一只瘦骨嶙峋的丧家犬。那狗耸拉着耳朵摇摇摆摆地在寒风里走着,孤独c无助,时断时续地叽叽嗷嗷着。

    许俊岭正为它的无家可归的哀鸣抱憾时,它转身向他冲来,扑进他的怀里便什么也没有了。嗬,那不是属狗的他自己么。就这么一激凌,许俊岭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山神庙了。手握着蛇的山神像前,一盏萤火虫般昏黄弱小的油灯,在山风里摇曳着。转身看巨硕的鸳鸯树,没坐雪的一面黑黢黢地七扭八裂,看上去十分恐怖。许俊岭过去靠在树身上,搓手。手搓热了,又用热手搓脸c搓耳朵。搓热了手脸,他又在树下跺脚,用背篓往树身上撞。

    电影终于演完了。眼见移动的一个个黑点,都在雪地里向四周散尽了,许俊岭才无精打采地朝家里走。乖巧的外甥拿着扫帚,一声不响地扫着院场。许俊岭进了屋,外甥石头已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的小屋生着一盆炭火,烘得里面暖洋洋的。

    “石头,回来算啦,外边冷。”许俊岭喊着外甥,往瓷缸泡了茶,然后放在炭火旁烧着。

    “舅舅,电影好看的太,你跑阿嗒去啦”养儿像娘舅。石头长得像许俊岭。他从门外房街抱了柴禾放进灶火里说,“要消雪了,得多放些柴禾,免得做饭没有干柴烧。”他不停地抱柴禾,把灶火里放得满满的。干柴的那种味儿,闻起来十分地可心,尤其是硬柴下面的干草味儿,甜中还带着一股清新味儿。

    “上几年级了”许俊岭深深地吸了一腔柴草味儿。

    “五年级了。”外甥石头圪蹴在炭火旁说,“舅舅,你可有名气了。我们学校都有你的照片哩。老师说,要我们好好学习,长大了跟你一样,给咱山里人争口气。”

    争什么气呢,他已经穷光蛋一个了。

    “石头,好好学习,长大了还是当官好。”许俊岭摸一把外甥的头说,“往后有困难,就说你是我外甥,会有人帮你的。对了;快睡去,明天还要上学哩。”

    “噢。”外甥听话地去连锅炕上睡去了。许俊岭一气喝了烧热晾冷的茶水,便爬在桌上给老同学闵鹏写了一封十分恳切地长信,从他们的友谊交情,到他跟杜雨霏的婚变,从他的家庭变故,到托付照顾他的外甥,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就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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