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3)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妈呀——”许俊岭叫着一头撞回屋里,一身重孝的外甥,还有几个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守着灵堂。在他揭起母亲脸上的黄表时,他们几个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母亲的脸并不泛青,也不似吊死鬼吐舌瞪目般地可怕。大概是阴阳先生整容c修面的结果,母亲很慈祥c宁静,仿佛睡着了一样。泥岗沟人有一套做人原则——十岁不辍学,二十不欺母,三十不傲父,四十不弃妻,五十不改行,六十不借贷,七十不制衣,八十不咒人,九十不远行,百岁不言寿。

    父亲病逝后,母亲就一直准备着自己的后事,而且穿梭往返于阳庄阴宅之间。家里的活干完了,就去她跟老伴的坟地忙碌。父亲坟前的一根哭丧棒当初发了柳芽,沟里有人劝她拔了,她摇摇头说,坟里都长了松树c柏树的话,太阴太冷,柳树长着好看。后来,她又在坟地周围依着自己心愿种了桃树c杏树c梨树c核桃树,还有柿子树c樱桃树,每到春天还真灼灼艳艳的没有了坟墓的阴森c冷清,倒似山民们的庭院一般。

    “俊岭,别打扰婶子。你也坐火跟前烤烤身子。”快六十的堂兄劝许俊岭说,“你大一辈子为人厚道,活着时常给我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妈这是去报信了。你把事给咱沟里人干大了,全沟的人都跟你沾光了。”

    “唉。我妈不该走这条路啊。”许俊岭转身坐到疙瘩火旁,给大伙发了烟,忽然觉着该跟帮忙的人去打个招呼,便又起身出了门。院场十分热闹,龟兹队的唢呐十分迈力地吹着,村长指挥几个小伙子劈柴禾,一群妇女在水池旁洗菜。垌下歪脖子柿子树下,屠夫正在从吊在树上的白条猪肚子里往出拽肠子。父亲过事,是赚了钱的许俊岭讲排场c摆阔气。这回母亲的事,是受到他好处的山民自发来捧场的。这就是说不清c道不明的所谓人情世故了。

    “狗日的翠翠c花小苗连面都不敢闪。”村长站在许俊岭的身边说,“叫函谷县捉了不放了,还不会出这事哩。”

    “。”

    许俊岭听后没有吭声。这不明明在拐着弯骂他自己吗,这两个女人都跟他许俊岭那个过,而且是他托人又亲自跑到函谷县叫放人的。这样说,母亲上吊不是他害了的吗正在心里犯嘀咕,多少年很难见的舅父领着几个人,跟在阴阳先生身后上垌了。

    “如果没啥的话,老人要入殓了。”村长虽没明确,但这一切都是他替许俊岭张罗的,应该是治丧委员会主任了。

    “行。”许俊岭赶紧过去给舅父一行发烟。阴阳先生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别,从怀里掏出罗盘在灵堂前绕了绕,就吩咐拿装好的灰包。棺盖打开了,舅父及孝子们围在阴阳先生身边,看着把许俊岭母亲放进棺材里。

    第二天日上中天时,像举行国葬似地,全泥岗沟的人都出动了。在凄婉c哀怨的唢呐声中,鞭炮震天,长长的送葬队伍在积雪作背景的图案上,勾勒了一个民族的民俗画儿。

    母亲满意的长眠在父亲身旁后,默哀的人们“哗——”地响动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围在雪地上放着的方木板旁,尽可能地拣一双能配合着夹菜的筷子,等着开饭了。村长把许俊岭的新老舅家安排着坐了上席后,一声呼哨,十三花的筵席开张了。下雪不冷消雪冷,太阳混沌地融在不白不黄似有若无的云背后,宛若灯泡般地挂在天空,冷飕飕地风不注意就灌进脖子的衣领里。菜上的很快,食客们吃的更快,大有风卷残云那种态势。

    食客们像成灾的蝗虫般装满胃囊后,便踏着积雪,议论着十三花的味c量c口感回家去了。议论归议论,他们像杂食动物,胸腔下那个袋子沉沉满满的,兴奋都写在脸上,大人叮咛孩子,“黑夜看电影穿暖和些,小心冻着了,把食定到肚子里,可有你受的。”

    “吃些饭。”村长说话间,封墓门的匠人和龟兹队的人都在屋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