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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进了时光隧道,摸黑回到家里,母亲正跟外甥在簸箕里拣黄豆芽皮,妹妹在灶堂里烧火要煮豆芽。一盏安了玻璃罩的煤油灯放在界墙上,昏黄微弱的光亮极力地照着整个屋子。

    “妈——。”许俊岭由衷地喊了声,母亲没听着,倒是外甥的小脑瓜抬起来,一双大眼睛看了他好大一会儿,爬起身喊了声“妈——,”跑到灶堂妹妹跟前去了。

    “哥——。”妹妹从灶堂站起来,对着只顾捏豆皮的母亲喊,“妈——,我哥回来了。”

    “啥”母亲看了一眼妹妹,又顺着妹妹的眼神转向许俊岭,看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叫了声,“俊岭,我娃回来了。”说着艰难地站起身,朝门外看了看问,“就我娃一个媳妇呢,信里不是说找到了嘛,咋不给妈引回来呢。我说手心烧哩,夜黑来蜘蛛爬炕沿上界墙哩,你哥不是回来啦。回来啦就好,明个清明节哩,去给你大烧纸去。哼,你大托一回梦,就恨我一回,嫌没给你找下媳子,成心要许家绝后哩。回来啦就好,你去给你大说去。”

    “吃饭了没有”妹妹抱起外甥说,“石头,叫舅舅。”

    “回来的仓促,没有给娃买啥,七岁了吧上学没有”许俊岭要抱外甥,山里娃胆儿小,小家伙一摆头,双手紧紧搂住了妹妹的脖子。

    “我说这咋的了。”母亲往火盆里挟了火说,“你翠翠婶美美的,山外那伙人硬说有神经病哩,生拉硬推着给送回来了。花小苗呢,出去几年了,回来啦才知道被人贩子卖了。”

    “也甭说,我翠翠婶怕是有神经病哩。”妹妹说,“一说起山外红鱼岭的事,她就疯了,说是我百忍叔是被人害了的,说那里的老板全是杀人犯,杀了多少人,她都给记数着哩。”

    “人被送回来啦,那孩子呢”许俊岭不知怎么了,竞对喊他“哥哥大”的小家伙牵肠挂肚起来,难道真是血缘关系在作祟

    “娃也跟着回来了。”妹妹快人快语地只顾往下说着,真怪,那娃可聪明了。比咱石头毛算小一岁半哩,可啥都知道。”正说着,怀里的石头猛不腾喊了声,“舅舅——。”

    “哎——,来叫舅舅抱。”外甥石头长得像许俊岭,应验了那句“养女像家姑,养儿像娘舅”的俗语。

    “俊岭,我娃这回回来多住些日子。”母亲打开了话匣子,“我说我娃孝顺哩。清明了,大老远从北京回来上坟哩!”

    “妈,我在北京开的有公司哩,这回是接你到北京去呀。”许俊岭的话刚说了半截,就被母亲打断了,“妈不去北京,妈要陪你大哩!”

    “我妹二十多岁了吧,个人问题该考虑了。”许俊岭是长子,父亲不在了,妹妹的终身大事他得拿主意了,长兄如父呢!他的耳畔响起《小寡妇上坟》的曲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搬出了老掉牙的古训。“夫在随夫,夫死随子。”

    看来,他们家两代女性,都要从一而终了。许俊岭的房子平时没人住,妹妹麻利地打扫完毕,又替他铺了干净的被褥,还把煮了黄豆芽的热水装在两个葡萄糖玻璃瓶中,一个暖在脚下,一个放在被肚里。一家三代人说了大半宿家常话,睡觉时鸡都叫过头遍了。

    第二天给父亲上坟回来,许俊岭去百忍叔家,想问翠翠个究竟,不知红鱼岭的淘金狂潮结束了没有。开金矿的老板们,是不是仍在草营人命。

    开春雨水不错,野花野草都赶趟似地从地下往出冒,山里的公鸡也落伍,大概是没有时间观念的缘故,半晌午了还赛山歌似地伸脖子努腰地打鸣哩。上百忍叔家时,半截身子没上去狗先咬起来了。翠翠真是个忠义的女子,许俊岭满以为百忍叔死后她会离家改嫁的,没想到她会留下来养活日渐衰老的婆婆和一双儿女。

    “翠翠婶——。”狗吠得很凶,傻瓜女快有十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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