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怎么办,倒是放个屁儿啊!”莲子见老公不理她,上前一把扯住胳膊。
阿贤c阿龙c阿虎守着弟弟,见父母又要吵架了,知道会没完没了,三张小脸儿顿时愁白了,眼里忽闪着泪花儿。
这吵架便吵架了,谢家兄弟都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只是莲子向来争强好胜,不受邻居们欺负,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与他们斗嘴。
杭州人旧俗,喜取绰儿,不叫名字。
有邻居“麻婆儿”者,满脸麻子,生得高大壮实,凶得很,有两儿两女。大儿子绰号“老缸头”,二女儿叫杨梅,都是拖油瓶3;三女儿叫春桃;小儿子绰号“小狗儿”。这老缸头天生的胎里坏,见谢家兄弟多,老四又了得,单打独斗不过,便纠集左邻右舍一伙小鬼头,如“六只指头”c“鼻涕阿二”c“跷拐儿”c“肢手儿”c“张大头”c“阿德哥”c“缺嘴儿”等,趁谢家大人不在家时,常来吃团体操。
锡顺夫妻每每吵架,这十来个小鬼头就来看热闹,跳跳蹦蹦,指指戳戳,所以,阿贤c阿龙c阿虎心里有些怕,脸儿变白了,泪儿快流了。
莲子喉咙一响,一骂,邻居都开了门窗,探出半个头来,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锡顺夫妻吵架儿,这是他们泄怒的乐事儿。
锡顺甩开老婆的手,道:“人家屋里头出兔儿死的多呢,席子一卷,万松岭一埋,茅坑里一丢,就了了。你又要做棺材,又要葬到荆山岭,我们是穷人家啊!”
莲子知老公犟脾气,扑簌簌掉下两滴热泪来,双眼带着乞求,放低了嗓门,道:“邻居看不起我家穷,捂着鼻子过我家门,阿强死了,也要做得光彩些,免得麻婆儿他们背后到处说疯话儿。”
锡顺虽是个犟脾气,却也懂道理的,又知道老婆说做什么便要做什么的一个人儿,便拉老婆进了走廊,道:“家里头一古脑儿4百把块钱,六七十块要做水果本钱,阿贤c阿龙读书,阿虎再过几个月也要上学了,学杂费要用去十来块,阿明那脚烂得越发厉害了,一天到晚喳西5出,没有几十块是看不好的,大大小小还要吃饭,就做口纸板箱儿棺材罢,明早我去粮道山脚下废品店里收些厚点儿纸板箱儿回来,用面粉糊一糊,将就过去吧。”
“棺材都是黑的,哪来黄的!”
“晚上大家守灵空着,磨个一碗两碗墨水,纸板箱上涂一涂,也只能这样子了。”
“那坟头呢?”
“爸死得惨,有阿强陪陪他也好。你去向小胖子求个人情,便宜些,十块钱,用他的大板车拉去。”
莲子虽有点不称心,但毕竟买木头c油漆,叫木匠做,要化费一些钱,穷人只能穷打算,也就允了。
进了厨房,莲子打开洋油箱盖儿,用瓢羹儿6舀出黄豆粉,放在缺边破根儿的小碗里,每碗三四瓢,开水一冲,跑上跑下,端在每个孩子手中。又从木箱里挑出几件补丁厚的衣服,叫阿贤c阿龙c阿虎穿上,免得晚上受冷。
夜雨又下了,细细的c斜斜的,往棚子里直钻。
三兄弟轮流进屋磨墨,到了子夜,呵欠连连。
莲子在木箱里东翻翻,西挑挑,花布衫不是旧的,就是破的,总算有一件半新不旧的,浅蓝色上面有点点小印花,还算称心,便在30瓦昏暗的白炽灯泡下,一针一线为阿强做葬衣c葬裤。
她想要个女儿,老天不遂人愿,生一个是和尚头,再生一个也是和尚头,没有一只蚌。所以,她要把阿强打扮成姑娘儿一样。
缝制完后,莲子见儿子都累了,便叫他们上楼去睡,自己拿了砚墨和破碗,坐在小凳子上,叫老公也去打个盹儿,然后便磨起了墨。
劳动路上那时还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唯有这盏长明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幽灵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