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流淌过光阴,以最虔诚与最无畏惧的心情汲取着各样课业。
但愈是恨不得插翅飞去那座熟悉的王府,似乎日子过得就愈慢。
按照任子雍的计划,十四岁上后,他开始结束纯粹的苦读与苦修,渐渐抛头露面,为以后的身份做掩护。
仗着挥金如土与传自父母的俊秀,没花什么力气,他就在这座城里出了名。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这年纪的圈子,招摇人前的风光不外如是。
任子雍不反对他厮混于那些秦楼楚馆:“只要公子不是当真沉迷进去,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这个出身于德宗废太子最重要的谋士的膝下,被廉太妃托孤的心腹,当然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放他去跟花魁们卿卿我我,“往后公子到了京里,类似的场合少不得要常常出入,毕竟阮老将军目前的状况,已经无法为您铺路,您只能靠自己去经营,风花雪月里的手段,多学一些总是没错的!”
说到底还是要他学东西——但任子雍的安排也确实有用,到了上京的那年后,他设法见到了京中最著名的两大花魁,只略施小计,就让受惯殷勤的花深深与蓬莱月都对他另眼看待,倾力相助。
由此他搭上了景川侯与茂德长公主最宠爱的幼子凌醉。
选择凌醉是有原因的,作为顶着阮家流落在外的嗣子身份回归京中的前西河王世子,秋曳澜背负着血海深仇,却又不可打草惊蛇。这注定他需要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以积累报仇的资本,却也不能过于野心外露,引起谷氏、况家注意,为策万全先干掉他。
凌醉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但品行并非一无是处,是值得结交的人。
重点是他的父母,在宗室、在朝堂都有一席之地,而且都是中立党成员。
在二后之争,太后党与皇后党都争相拉拢中立党的情况下,跟凌醉结交上后,除非有证据,否则太后党的人绝不会故意为难一个中立党重要成员之子的朋友。
这对秋静澜来说,非常重要。
毕竟他明面上的身份阮氏嗣子,与太后党渊源极深。
次年春闱,他金榜题名,成为当朝正相薛畅的学生。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被喻为本朝最年轻的进士,立刻得到薛畅的垂青,殷切指点、频繁教诲,虽然有薛畅爱才的缘故,但他先一步靠近凌醉的行为,也不无影响。
之后他前往西疆,将妹妹托付给凌醉,果然凌醉十分上心。哪怕中途被景川侯夫妇强行送到南方避了些日子的风头,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仍旧是探望秋曳澜。
而这个时候,秋静澜早已把花深深与蓬莱月忘记到了脑后。
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曾经有那么几年,他非常怨恨任子雍。
怨恨他的苛刻与严厉,怨恨他拿阮王妃与秋曳澜一次次的威胁自己,怨恨他话语里除了廉太妃的托付外一切都是浮云的漠然……但不知不觉中,秋静澜发现,自己却渐渐变成了又一个任子雍。
毫无道德负担的算计、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干脆、眼里除了重视的人与事外都视同草芥的冷漠……
很多年后他终于理解了那位任先生:未必真的是冷漠残忍,只是肩上的责任那么重、前方的目标却那么遥远,在跋涉的道路上,衰弱、疲惫、绝望、悲伤、痛苦……中断的理由却那么多——所以,只能一刻不停的前行,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紧,即使明知道将为此错过无数的风景,将与多少生命中的美好擦肩而过,亦只能让自己的心冷一点再冷一点,冷酷到对一切外物无动于衷,沉浸在只有自己与目标的世界里。
不过是为了那熹微的希望。
至于说,这样的行为,是否也断绝了旁人的熹微希望,秋静澜漠不关心。
千里之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