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乌兔相代,盈昃互乘,旧岁尽于除夕,新年始于东皇。
果然爆竹轰如,桃符焕然。这正是老人感慨迟暮之时,为子弟的要加意孝敬;幼童渐开知识之日,作父兄的要留心堤防。一切元旦闲话放下。单讲过了新年,将近灯节,这五位保举的陆续进省,叩拜新春外,早已约会二十日黄道天喜,起身赴京。
这孝移的邻舍街坊,至亲好友,都来饯行。旧友戚翰林及兵马司尤宅,各送进京音信。
又一日,是赁住谭宅房子的客商,有当店c绸缎铺c海味铺c煤炭厂几家,相约抬盒备赆,荣饯云程。酒席中间,绸缎铺的景相公道:“咱号里掌柜邓四爷,新从屋里下河南来,坐了一顶好驮轿。谭爷上京,只要到骡马厂扣几头好骡子,将驮轿坐上,又自在,又好看。”孝移道:“车已是雇觅停当,盛情心领罢。”当铺宋相公道:“景爷说的不差,行李打成包子,棕箱皮包都煞住不动,家人骑上两头骡子,谭爷坐在轿里,就是一个做老爷的采头。”孝移笑道:“同行已有定约,不便再为更改了。”说完,席终而去。
十七日娄先生上学。十九日王中打点行李,装裹褡囊,账房算明,带了三百两盘缠,跟的是厨子邓祥并德喜儿。晚上孝移到祠堂祝告了上京原由,拈香行礼已毕,回到楼下。王氏安置酒席一桌饯行。孝移坐下,唤德喜儿:“叫王中来。”王中来到,孝移道:“你的话,我明日到路上说。你可打算行李,休遗漏下东西。”王中道:“明日要送到河上,看上了船回来。”
孝移道:“是了,你去罢。”王氏满斟一杯,放在孝移面前,叫端福儿放箸儿。王氏开口便道:“昨年吩咐的,我一句一句都记着哩,不用再说。你只管放心,我不是那不明白的人。”
孝移笑道:“你明白才好哩。”又向端福道:“你凡事要问你先生。休要在你娘跟前强嘴,休要往外去。”端福儿道:“知道。”又吃了几杯,赵大儿收拾家伙,都睡了。
到了次日黎明,合家都起来,车夫催着上行李,说:“那五辆车都走了,约定今晚一店住哩。”娄先生与王隆吉等已从过道里过来,到前门看行。王氏送至二门,见先生与阎相公们俱在门前,便回去了。端福就与娄朴站在一处。孝移将上车时,向潜斋深深一揖道:“吾家听子而行,更无他恳。”说完上车而去。
王中牵马,与邓祥c德喜儿跟着。只听德喜叫道:“大爷叫王中上车,邓祥替你骑马。上了船,王中骑马而回。”于是王中上车,孝移直吩咐了四十多里话。到了黄河,王中下车,将车运在船上。主人上船,叫王中道:“你回去罢,小心门户,照看相公读书。万不可有慢师爷。”须臾开船,王中牵马北望,却有些惨然不乐。直等得船行远了,认不得那个布帆是主人船上的,方才骑马而归。
却说谭孝移黄河已渡,夜宿晓行。过邺郡,历邢台,涉滹沱,经范阳,到良乡住下。收了一个长班,手本上开张升名子,就店内送了盒酒,磕下头去。孝移道:“起来说话。”问道:“你叫张升么?”班役道:“小的叫张法义,因伺候老爷们上京,都是指日高升,这个张升名子叫着好听些。小的不敢动问,老爷是高迁那一步功名?小的好便宜伺候。”孝移道:“是保举贤良方正。”张升道:“这是礼部的事,将来还要到吏部哩。老爷天喜,小的伺候也是极有光彩的。只是要费钱,处处都是有规矩的,老爷必不可惜费。那是不用小的回明的话。”孝移道:“原不惜费,只要用之有名,各得其当就是。”那张升虽口中答应道:“老爷吩咐极是。”无奈心中早悄悄的写下一个“迂”字。孝移又问道:“这良乡到京,还有多远呢?”长班道:“六十里。”孝移道:“明日再起五更,傍午可以进京。”
长班道:“明日日落时进京,就算极早。”孝移道:“有什么耽搁呢?”长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