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税。”孝移道:“带的东西该过税,就上几两银子。不过开开箱笼,验看物件,我们再装一遍,有甚延迟。”长班道:“嘻!要验箱子却好了。那衙役小班,再也是不验的,只说是赏酒饭钱,开口要几十两。这个饭价,是确切不移的。要不照他数目,把车儿来一辆停一辆,摆的泥屐儿一般。俟到日落时,要十两给他八两,也就行了。若说是个官员,一发他不理。俗说道:‘硬过船,软过关。’一个软字,成了过关的条规。”孝移道:“明日随时看罢。”
到次日五鼓鸡唱,大家起来。一主两仆,一班役,一车夫,一齐望大路赶赴京城。到了午刻,抵达税亭所在。果然不验箱笼,不言税课,只以索饭钱为主。班役同德喜c邓祥,见了管税的衙役小马之辈,一口咬定二十两。回来禀与主人,说:“税上着实刁难。”孝移吩咐送银十六两,以合说十两与八两之数。班役袖着银子,藏过两个锞儿,交与税桌十四两。那小马仍然不肯依。但欲已满了八分,也就渐渐收下。班役回来,催车夫起身,仆役还唧唧哝哝怨恨税役。孝移叹道:“小人贪利,事本平常,所可恨者,银两中饱私囊,不曾济国家之实用耳。”
马走如飞,一直进了城门。先寻一处店房,叫做“联升客寓”,孝移休沐两日。
但店房中乃是混乱杂区,喧豗闹场,孝移如何支持得祝因命班役,另寻一处清净房宇,到第三日搬运迁移。果然在悯忠寺后街上有一处宅院,第一好处两邻紧密,不怕偷儿生心,这便是客边栖身最为上吉要着。孝移进院一看,房屋高朗,台砌宽平,上悬一面“读画轩”匾,扫得一清如水。院内两株白松,怪柯撑天;千个修竹,浓荫罩地;十来盆花卉儿,含蕊放葩;半亩方塘,有十数尾红鱼儿,衔尾吹沫,顿觉耳目为之一清。及上的厅来,裱糊的直如雪洞一般,字画不过张,俱是法书名绘,几上一块黝黑的大英石,东墙上一张大瑶琴,此外更无长物。推开侧房小门,内边一张藤榻,近窗一张桌儿,不用髹漆,木纹肌理如画,此外,两椅二兀而已。孝移喜其清雅,口称:“好!好!”这些铺床叠被,安笥顿芨的话,何必琐陈。当晚睡下。
次日起来,梳盥已毕。只见长班走来禀道:“老爷居住已妥,这拜客以及投文各样事体,须得陆续办来。老爷乡亲旧友,或是某部某司,翰c詹c科c道,开与小的个单子,小的都是知道寓处的。就有不知道的,不过一个时辰就访的出来。至于部里投文,小的也查问确实。这开单子拜客,是老爷的事。打点投文,是小的的事。”孝移道:“我的亲友,你如何一时便知?”长班道:“小的们胸藏一部缙绅,脚踏千条胡同,有何难访难问?至于书办,小的们也怕他——怕上了他们的当。”
孝移道:“今日乘便,先拜主人,回来开单子与你。你且说这主人翁,是怎么的一个人?”长班道:“这是柏老爷房子。这老爷名唤柏永龄,是累代一个富户。这位老爷,当年做过司务厅,后来又转到吏部。为人极是好的,专一济贫救厄,积的今年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总是一个佛心厚道的人。老爷要拜他,小的先为传帖。”孝移叫德喜儿取出护书年家眷弟帖,并土物四事,付与张升。
一路出的院门,转个弯儿就到柏公门首。看门的乃是一个半痴半跛的五十岁老奴。班役高声说道:“有客来拜,这是帖儿,传进去。”老奴扭嘴道:“我不管。”班役向腰中摸出十个钱,递到手里,说道:“这是你的门包。”老奴咥的笑道:“爷在厅院,跟我来,不怕狗咬。”原来二门内,锁着一只披毛大狮子狗,老奴抱住狗头,说道:“你们过去罢。他不敢咬,我蒙住他的眼哩。”班役执帖,孝移随着。德喜儿抱着土仪,躲着狗,也过去。班役见柏公说道:“谭老爷来拜。”柏公猜着是新住的客,手执拐杖相迎。谭孝移一看,乃是黄发皱面,修髯弯背,一个寿星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