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萧铭瑄已然起身。他轻手轻脚站起,从架上取了内衫披上,趿了鞋,慢慢出去。
侍画知晓萧铭瑄今日要上朝,在厅上点了灯,已然候着。“您先洗漱穿衣。侍剑去拿早膳了,估摸马上到。”
热水擦了脸,青盐漱过口,萧铭瑄换过衣衫,由着侍画为他束发带冠。许久未曾上朝,这三梁冠戴着颇觉得难受。
过了会子,侍剑也轻脚回来,将热腾腾的早膳摆在桌上。萧铭瑄看去,都是些清淡的小菜,两个酥油馒头,一碗香米粥。
用罢早膳,走到外院,萧云和车夫站在车旁等他。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却是萧铭瑄待会儿需要喝的汤药。
萧铭瑄登车回身道:“下朝后,我去看看奶奶,你跟兕子说声。”
侍画躬身应下,目送马车慢慢离开,摇摇头,萧铭瑄哪里都好,就是心地太善了。
车夫驾着车,萧云犹豫片刻,还是打帘进去。“老爷,小的有件事,犹豫半天,还是得跟您说一声。”
“何必吞吞吐吐?说吧。”萧铭瑄将颔下的带子松开些,才觉得透过气。
“是这样,二爷如今回府,也没营生,和卢国公的婚事黄了后,愈发没遮拦,整日流连勾栏。”萧云直言道:“尚姑娘毕竟不是咱家里人,二爷开口要钱就给。管家说光这个月就已经要去五千两,着实不像话。管家的意思,还请爷管制管制,莫要旁人落了笑话。”
萧铭瑄闭目,心下也没当回事,“我知道了,中午回去后,你着人叫他到厅上等着,就说我有事问他。”
“是。”萧云松口气,就怕萧铭瑄管都不管。
不一时到了大明宫外,萧铭瑄下车前饮了汤药,理了理冠袍,才拿着奏折,等着时辰到了入宫。
还记得宣帝三十一年,他第一次踏进这宫殿,跟着萧远亦步亦趋,被训斥着要端正些。而今一人站在这里,萧铭瑄面上沉静,却知晓今日之后,成为众矢之的,再无转圜可能。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儿时母亲请来的先生也曾教授过他孔孟学说,但此中道理,这句话今日却才明白得深刻。
萧铭瑄抬头,看着逐渐泛光的天际,默念道:爹,您的在天之灵,就看着孩儿如何动作吧。
缓缓走进宣政殿,萧铭瑄爵位国公,除去李姓皇族,便是第一等爵位。紫袍金鱼玉跨带,堂堂立着,便让后来的官员不由眼前一亮。
萧铭瑄武将出身,如今朝中能力压于他的,只有身为御林军大统领的尉迟安,既有统军之权,亦是鄂国公后人,袭爵昌进侯。
萧铭瑄见着他,客客气气躬身道:“将军别来无恙,小侄有礼。”
尉迟安面目威严,淡笑道:“回来便好。”
这话话里有话,萧铭瑄明白是提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他二人不再多话,萧铭瑄站在他身后,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李迅身后跟着一众大臣,说说笑笑着进来。上官元站在左首第一,斜眼看了看萧铭瑄,抿唇不语。待明皇升座,群臣山呼万岁后,上官元率先发难。
“陛下,长安城却是出了一件怪事,和忠国公有关。今日忠国公既在,说不得,臣得问上一二。”上官元转身,摇晃着走到萧铭瑄身前两步,“昨日犬子在街上偶遇忠国公夫妇,此言不虚吧?”
萧铭瑄颔首,“不虚。”
“在场的有个益州来的书生,姓金名越字安仁,乃益州节度使金全的公子,是来长安参加明年恩科。忠国公可识得?”
上官元慢条斯理,让其余诸位官员听得一头雾水。
“知晓。”萧铭瑄不经意间对明皇做了个求饶的眼神,明皇心下好笑,面上不动声色,端看萧铭瑄怎生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