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邻家翁》
嘉庆年间,京城有一男子名唤尚斯年,年逾四十,生平有两大嗜好,最喜听云山雾罩之语,最喜说刻薄贬损之言。
年轻时身家丰厚,身边聚拢着一班投其所好的损友,这些人每日给他讲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令他对种种一夜暴富的传闻深信不疑,之后便开始布下各样的套让他钻,一个说南方一个小镇上绸缎价贱如纸,怂恿他出巨资清购,一个说知道被查抄的官员私下的藏金地点,让他掏路费与打点钱去挖取的,诸如此类,枚不胜举,他次次深信不疑,这些人却无一例外地拿了他的钱之后销声匿迹。
渐渐的泼天般的家业败落的所剩无几,到四十岁头上,竟落得搬到城外一座小院里居住,守着点有数的银两度日,家中仆人见主人家如此糊涂,纷纷收拾些细软趁乱逃走。
尚斯年虽然因偏听偏信致使家道败落,心中却无丝毫悔意,依旧相信那些一步登天的传闻,只恨自己时运不济,所做的大事一无所成,此时身边没了那一班哄捧凑趣的损友,他整日心情烦闷,对人更是刻薄起来,但凡有不顺心顺眼之处,必得喋喋不休。
他每日上街闲逛,见了看不惯的事情,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要妄加指教,渐渐地凡是沾亲带故的人,个个与他断了往来,连邻里之间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私底下谁也不叫他的本名都唤他做尚执拗。
这尚执拗虽然性子惹人讨厌,但说也奇怪,肚腹内倒有颗难得的好心,但凡遇到有人遭难,他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赠衣赠物,出钱出力毫不吝惜,是以,四乡八里对他的人品褒贬不一。
转眼又是新年,这一日天降鹅毛般的大雪,尚执拗正在家中惆怅,忽听有人敲打院门,便起身披着件棉衣走去开门。
他推开院门,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大雪地里一个蓬头垢面须发皆白的老翁倒在门前,尚执拗见老翁已经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当下竟毫无犹豫,也不管脏净,俯身将其背回家中,随后又冒雪出门将街口泽露堂的郎中请了回来。
郎中为老翁号完脉,双眉紧锁地对尚执拗道:“敢问老人家是府上什么人?”
尚执拗坦言:“方才倒卧在我门口,我也不知来历。”
郎中听完顿时面露轻松道:“既如此,尚公子想如何处置他?”
尚执拗道:“自然是留在我家中养好病再任他离开了。”
郎中松口气笑道:“不用那样费事了,他这病已到了深处,我这就开几副调养内脏的药,惠而不费,这几副药也顶不得三天五日,只待他缓解过来,您速速令他离开,以免他终老于您府上,徒增不便。”
尚执拗听说得如此严重,不禁皱眉追问道:“难道他这病就没有一点医治的方法了吗?”
郎中见问,笑笑道:“治也不是不能治,只是,这老翁所得的是个怯症,要除根便得是个荡尽家财的治法,我适才正为您掐了把汗,现在知道与您非亲非故,便好办了,这老翁也是命中的造化,还能免去几日挨冻受饿的苦楚,您这已经是大大的善举了。”说着来到书案前提起笔正待要在纸上写药方,突然间,提笔之手被尚执拗一把攥住。
只听尚执拗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且把那个荡尽家财的药方写出来我看看。”郎中听完一愣道:“那药方里珍珠粉,野山参不知要多少,更要佐使上好的燕窝阿胶,一旦开始服药便要一直到底,否则前功尽弃。。。”他望着尚执拗低声道:“看他这个样子,千金之数只怕也不够。”
尚执拗想了片刻,淡淡道:“我既然遇到了,那便是今生的缘法,他的病又是能救的,难道竟能弃之不顾吗?你只管写出来吧,我手头还有些银子,有多少使多少,使到没有时他还是不好,就是他的命了。
郎中不是个本乡本土的人,自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