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县令大惊:那你是。蟹奴道:不敢欺瞒县尊,小的确是异类,但是小的自成精后,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平日里对那道人做法实在是不屑相从,只是因受他辖制而敢怒不敢言,但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小的世代生长于太湖,怎容他伤害本地父母,所以今日几次三番暗示于您,逼不得已推倒了他的丹炉,所幸保得县尊周全。
尹知县听完连连点头,心想怪不得他能进到内衙而外面守卫毫无觉察:这蟹奴虽是异类,但有副侠义心肠,倒也难得,便把那嫌恶之心去了七八成。他本是极有决断的人,当下已经有了计较。他嘱咐蟹奴趁无人觉察赶紧返回程道人家中,自己另有安排。
又过了几日,程道人登门拜访,声称那日家中有事大家不欢而散,想邀尹县令次日再去,以图尽兴。尹知县这里早被蟹奴点破海底眼,心知肚明当下以礼相待,他的邀请却用身体不适推脱了,程道人神情颇为失望,坐了坐就要告辞。尹县令却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封皮上写专程浙江府台大人亲启。他笑着对程道人道:我与道长一见如故,相交甚笃以您的本领手段哪能屈尊于小县之内,这位浙江知府也不是外人正是下官的同年,我书信内已经将道长的法术写的详尽,你前去见他,他定能举荐您上京面圣。
程道人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起身正要接信,尹县令却将信笺放在桌上皱眉叹了口气,程道人此时心中好似虫嚼蚁啃。连忙问县尊为何叹气。
县令一副愁苦的摸样言道:道长此去必定飞黄腾达,前程似锦,只是我却再也尝不到那样天下无双的蟹了,不由得心中惋惜啊。
程道人一见信笺好似六月里的雪狮子,半边身子都软了立刻笑道:无妨,我索性将蟹奴送与县尊,让他时时服侍您。县令正等此言,表面上却还要佯装推辞道:那如何使得,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我只为道长尽这些许的绵力,怎么能受这样重的礼。说着从桌上又将信笺拿起在手中。程道人见状连忙说:那蟹奴便是本地人,故土难离本来就不愿随我上京,这几日接连磨我,我早已厌烦,正好送与县尊做个顺水人情。
尹县令还在犹豫:好是好,只是怕那奴才心恋旧主,在本官处呆不长久啊。
程道人微一沉吟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递给尹县令说:无防,如果蟹奴生事您将此物给他看,他便会服首听命。尹县令心知这便是那克制蟹奴的东西,当下不动声色接过来放在怀中。
次日程道人携带随从离家去见浙江知府,蟹奴来见尹县令道:多谢县尊不使小的远离故土,
从此情愿服侍您。只是您将那妖道举荐到知府哪里,岂不是又令无辜者受害。
县令笑着扶起道:果然,你能成精想必是迥出同类,这份心肠也属难得。你放心我那位同年也并非善类,自从上任以来为搜刮百姓钱财伤人害命不计其数,我这叫以恶制恶。想那道人一心上京面圣,我不举荐他自然还会找别人。天子脚下高人众多,有把他收服了的也说不定。这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了的了。
不过,本官一直感你相救之德,今日倒好报答了,说着从怀中取出程道人所给的琉璃瓶递给蟹奴又说:想你一直自由自在哪会情愿与人为奴,还你自由之身,不过下次要小心不可再受人与柄了。
蟹奴大出所料,愣怔片刻磕头犹如捣蒜对县令道:相救之德高天难比,瀚海同深。说着涕泪横流。县令道:你此去好自为知不可做危害百姓的事,愿你修成正果。
蟹奴答应后,接过琉璃瓶放入怀中,拭泪而去。
尹县令看他离开心中安慰之余又有点好奇,只是不知这蟹奴到底是个什么精怪。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周皇后因此处死多名术士,程道人也在其列,举荐他的知府被贬边疆几年后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