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格兰杰先生,加上一个最近常到贝内特府上做客的布雷恩先生,这两人就给苏提供了足够的欣赏到贝内特府上几位小姐和她们母亲的婚恋观的机会。苏觉得眼下的程度还不允许让自己说“了解”,于是她告诉自己只是“欣赏”而已。
贝内特家的大小姐简是个容易被人摆布感情的好心肠姑娘。虽然她的母亲一直试图撮合她和那位贵客,可是她本人却对此毫无兴致。这倒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她还未能忘记自己的初恋。玛丽和苏一起目睹了简在二楼的露台专心致志的阅读一张小字条的情节。那张字条全家人都见过,是贝内特夫人特意强迫简拿出来好让大家见识一下的十四行诗。
那天的早餐桌上,苏见识了那首情诗,也见识到了拥有一个过分热心的母亲和一群天真无暇的妹妹是一件怎样令少女难堪的事情。贝内特夫人用一种毫不在乎的豪爽的语气,要简把情诗当众诵读出来,而伊丽莎白帮衬着母亲在下面带着妹妹起哄。简的脸慢慢涨红了,伊丽莎白见姐姐真的害羞就适可而止,可是贝内特夫人却不明白个中分寸。她见简把纸条夹在书里不肯老老实实的照着她的话做,就走过去连信带书一把夺了过来。
可怜的简,被母亲如此粗暴的对待,却不能发出一句抗议的话。因为她知道贝内特夫人做这些并不带着嘲笑的意图。她甚至很清楚的认识到,母亲认为这件事很值得炫耀: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男人只在见过一面之后就对她倾心,还在此基础上写情诗送给她。这不仅值得炫耀,还值得自豪。可只有简自己才知道这种仓促而来的初恋是多么的痛苦。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喜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时间在自己的心中涌起了同样的感受。在这里,我们当然尽可以随心所欲的猜测母亲的怂恿在这中间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若不是贝内特夫人言之灼灼的断定格兰杰先生对贝内特大小姐感情不止是友情,若不是她再三告诫简,非要简感激那位先生对自己的赏识不可,若不是她发挥了幻想的天赋和操纵事情发展的本能,简是决计不会那么轻易堕入情网的。
简果然按照母亲的意愿发现了格兰杰先生对自己的感情,也对这样意外的欣赏由衷的感激,渐渐地她就发现格兰杰先生比大多数刚认识的伦敦朋友更亲切更风趣。虽然她搞不清楚那位先生对自己的喜欢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回报以相同甚至更多的感情。可是既然简从来没有弄清楚彼此间爱慕之情的由来,那么她同样也不清楚为什么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位先生就极其爽快的改变了心意。她还来不及稍稍透露埋藏在心底的情愫,她还没有琢磨透诗歌里各种比喻的美好之处,那位先生就因为生意上的事务,彻底的消失在简·贝内特的生命之中,只留给她无尽的错愕和迷茫。
时至今日,简还没能从爱情带给她的反复无常之感里摆脱出来。她对待初恋比那位一时兴起的先生和兴致勃勃的母亲更当真。贝内特夫人早早就摆脱了格兰杰先生的影响,所以她很奇怪女儿的性情竟如此忠贞——简竟然还在惦念着早就不知去向的格兰杰先生——哦,那个无情无义玩弄少女感情的坏东西!
按理说贝内特夫人并没有这么纤细的神经,能够体会女儿因遭到抛弃而产生的隐藏于心中的痛楚,但是她是个擅长从常理来做推测的精明的母亲。于是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简对格兰杰先生的念念不忘。这是简凭借自身的百般魅力征服的第一个成年的异性,虽然不是彻底的征服,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让对方为自己神魂颠倒,这可不是一个新手能够随便做到的。如此看来矜持过头的布雷恩先生就着实没有那种令人满意的素质了。他既不敢多看简一眼,也不敢表露出希望和她多说说话的意图,跟轻易就倾心于简的格兰杰先生相比,贝内特夫人也只好承认后者更讨人喜欢。她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