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以前跟在她姐姐身边那护卫未央的话,这个内监恐怕就是姜国皇帝身边数得上的近侍赵全忠了,为防万一她还是哄着他的好。
张全忠目光在这位梨国质子脸上转了转打了个弯,若有所思,她的心都提了起来,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然而赵全忠到底没说甚么,他领着画贞一路穿廊过堂来在一座恢宏夺目的宫殿前。
画贞顾忌自己是个盲人,不能放肆打量四周,只眼皮耷拉着被领进侧里的游廊。张全忠道:“陛下此时尚在宣政殿上早朝,郎君请在此稍待,一会子陆郎君也会过来,一同面圣。”
“咦,陛下也召见了他?”画贞问道,顺便装作自己和那陆郎君很是熟稔的模样。因在护卫未央的叙述里她姐姐装作质子时就是与陈国质子陆庭远情谊甚笃的,至于笃到什么份儿上,她还得见过真人后揣摩揣摩。
张全忠突然笑得很有意思,却也不留下和她罗唣,“郎君稍待,奴婢尚有些琐事需处理。”
“您去忙罢,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乱走。”画贞从善如流,微颔首看着张全忠走远直至不见。
她不曾注意到他在转身一刹那眼中掠过的狐疑,径自两手背在腰后,大爷似的踱来踱去,东看看,西望望。
清晨的紫宸殿空无一人,远处潺潺的温泉水从西面地势略高的麟徳殿流下来,温温热气蒸腾发散,溢得那里好比仙境,连雪都是没有的。
画贞当然瞧见了,她心里很是看不过眼,只觉这姜国皇帝的日子也太好过了些,皇叔为了节省开支都节省到皇族头上来了,想她自从阿耶宾天皇叔继位后就过的不大痛快看着那处仙境,画贞又回想起自己适才从丹凤门进入这座大明宫时感受到的自己的渺小。
她随人走过御桥,隔着偌大的一片广场便望见那座堪称空前绝后的含元殿,不怪姜国人爱吹它,也不是身为梨国公主的她没见识,委实是不曾见过比含元殿更气势恢宏的宫殿了,光是殿基就有约莫十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宫殿却造在这样高的殿基之上,两旁阙楼妖娆,如耸在云端里一般。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画贞嘴里喃喃,鼓着腮帮子两手托腮凭靠在朱色的阑干上。
漫天的雪花扯絮丢棉一样洋洋洒洒,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等的乏了,伸手去接空中的雪。雪花落在掌心里很快融成了水,她捧起手掌木呆呆地看,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画贞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心道必是陈国质子陆庭远姗姗来迟。
来人身量颀长,束发的玉冠比她见过的任何宝玉都更温润几分。她讷讷望着不晓得眨眼,还从未见过能把青色大袖衫穿得如此有风骨的人,这么好看,使得这人同这座仙境似的宫殿万分契合。
他愈走愈近,画贞胸腔里涌起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还好她没被美色冲昏头脑,记得自己是个盲人,便急忙垂下眼睫,盖住眸中过于熠熠的神采,迟疑了下,矮声问道:“是陆郎君么?”
他闻言站住脚,侧首嗤了声,眸光淡淡落在司灵都半是期待的面容上,“哦,是我。”他仿佛漫不经心,声线却略有压低,从喉口飘出来似的,带着威慑性的口吻道:“好久不见,我是——阮苏行。”
听到这个名字画贞浑身一激灵,她匆忙抬眸,被一双黑洞洞的c水波澹然的眸子映入瞳孔深处。
阮苏行倾身逼近,面上掺着些许好奇的模样,勾唇道:“不如你告诉朕,数月前你是如何从阙楼跳下去,就此消失无踪的?”
他靠在她微热的耳廓边,“朕一直在找你。”
画贞僵住了身形,不知是否是为他的气场震慑动弹不得,心里有头黑壮黑壮的熊瞎子横冲直撞。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知道如果是姐姐,在这样的情势下会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