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指顷,迢遥境已过三十九日,多数人潜心静修,鲜有修士仍在奔波途中,即便有,动静也是小之又小。时日已近,未曾寻得机缘者伺机截胡的事与日俱增,此情形下,唯独罕有踪迹的云莱仙宗一反常态,浩浩荡荡前往东南正南角中群山,造访饲祖居留之地。
云莱弟子毫发无损,就是心里犯嘀咕,这一月余,所谓寻机缘的正事一件没干,挪出所有的时间翻山越岭,走遍了整个迢遥境,干起了救死扶伤的活计,不是说弘扬宗门慈悲形象不好,问题是回师门该怎么交代。
连续几个时辰赶往偏僻山谷,饲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只狐狸拦了去:“法锈还未起,稍候吧。”
众人静候大师姐的意思,仲砂似在神游,一句话没说,于是谁也不动,对峙十息不到,法锈过来了。
她过来也没说话,一招手,又转身返回,云莱修士还没反应过来,玄吟雾先一步随她走去,嗓音低柔,听不出是埋怨还是担忧:“怎么就醒了?”
等到了谷底的那棵老榕树下,法锈驻步,后面跟来的人才得以看清她,心中暗惊,推翻了狐狸故意阻拦的想法。刚入迢遥境那会,饲祖在宗门子弟面前那叫一个闲庭信步神采飞扬,现今她容色未变,只是衣袂于寒风中层层翻飞,凭空显出一分形销骨立之感。
活像识海枯竭一般。
法锈靠在树旁,向仲砂寒暄一句:“来啦。”
仲砂嗯了一声:“来了。”
脚下算筹散落满地,十五个时辰一局,天灾间隔时长无规律,为求快,必须夜以继日。仲砂握拳又松开,还是出声:“能不能撑住?”
法锈偏不把话往正路上带,语调一转,含笑道:“既有狐妖作伴,枯坐能得什么乐趣。”轻言慢语就把黑锅扣在了她师父身上,“区区精气,算不了什么。”
狐狸一愣,耳尖尖烧起来,匆匆反驳:“我哪里——我没有。”
还不如不解释,思绪这东西一放就收不回来,云莱那边全给她带沟里去了,眼神微妙,再打量饲祖时就变了味道,也不全是刚睡醒昏昏然,很有了几分娇无力的意思。
“”
仲砂只能重新起个头,她一针见血不假,法锈歪曲搪塞再来一个回马枪的功力也是上乘的,说的话放在台面上来五六成真金白银,但肯定被回炉重炼了个模子。
但一句“五十已去三十九日。”刚落,法锈又笑道:“你这还布谷报时了”
“你还没睡醒么。”
“君王都不早朝,我又何必早起。日上三竿,再醒不迟。”
“好,我等你醒。”
云莱弟子看傻了,这貌似是在拌嘴,但一个正正经经一个浪浪荡荡,接起话来不分高低,和起来不知真假。
玄吟雾轻轻蹙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收紧了手臂。
仲砂则不再说话,任法锈说得颠三倒四c胡搞八搞,独角占戏台。
她很清楚,法锈不想谈正事的时候,就算使出三十六计,也是闭嘴的下场。那人就是能歪了题截了调,掸衣挥袖,五关六将都阻不了她荡逸尘寰,身负千金赘,遭不住散尽逍遥去也。
仲砂闭目养神,在不远处若有若无的轻柔调笑声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十六年前她归宗的那一日。因挑了其他三宗首徒,师弟师妹自然是激动欢喜,又因与法锈同车出走那一出,宗主和长老们魂不附体。
她被罚跪于宗主大殿之上,长老们低语片刻后,劈头盖脸的一句斥责,泰山压顶:“你这是你这是私挟天子的罪名!”
仲砂十分奇怪于“天子”二字,管他是不是借凡子比喻,张口言道:“道人无天子。”
云莱宗主张了张口,是想说什么话,但这些话根本说不完道不尽,纠缠成长长一串,又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