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挽的心情不好。
撅着小嘴站在窗前,任阳光灸晒,不肯进屋里去。
胤禛坐在里面,时而悄眼打量,复又看回桌面铺陈的洁净纸面。
“进来。”
他突然发声,吓到窗外的小女儿,拍着才刚有了些曲线的小小胸脯长舒一口气,似嗔似怨,“阿玛真是,吓了挽儿一跳。”
他一哂,拾笔悬于腕,定了许久沉声又道:“快进来。”
红挽蹭地跑到门边,吱吜一声轻轻推开,嗫手嗫脚移进去。
胤禛只当未见,由着她绕到身侧,猛地捂住眼睛半伏于肩背,“阿玛,猜猜挽儿是谁?”
置了笔,他犹疑片刻,“弘晚。”
“才不是呢,再猜。”
“猜不出了。”
红挽不依,“笨,都说了猜猜挽儿是谁,自然是挽儿,阿玛故意的,不算,再来。”
胤禛摇头而笑,搂她坐到腿上,敲了敲桌面,“今日的字可是习了?”
“自然,一早儿便写好了,阿玛忙忘了。”
他拿她没有办法,尽人皆知他最疼她,可着劲儿疼。
红挽想起方才心中事,又变得沉默,耷拉着脑袋抵在他胸前,恹恹地说:“阿玛,你可曾梦见过额娘?”
这是禁忌,父女俩素来不提,只除了话中人才刚离去的那段时日。
他盯着她探看,她幽幽说道:“二弟昨儿个梦见额娘了,彩依说他都哭了,梦里一直唤着额娘。”
胤禛没有接口,两双神似的墨黑瞳眸彼此对望,接连叹息。
他揉着她的发顶,她偎在胸前更形安静,说出口的话随着呼吸直刺进他心底。
“挽儿从未梦见过额娘,从未,不管挽儿白日怎样想念,额娘就是不肯来见挽儿,是不是挽儿做错了什么,惹得额娘生了挽儿的气,所以才走了?”
“没有,挽儿没做错什么,你额娘想你得紧,她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日,过些天就回来了。”
惊醒,方知是梦。终是梦到亲人,仍是阿玛,未见额娘。
此时分,怕是额娘也在想她念她吧,如今,离家远行的人换成了她,留额娘在府中。
幼时,总觉时光漫长,长得看不到未来,终是长大了,才发现何谓白驹过隙,快得如指间沙,根本握不住。
对,指间沙。
曾经她也不懂,现如今见得多了,亲手抓握过,方知何物。
赫德背光而立,站在舱门外,蓝天白云不及,周身像是渡了层金,修罗似的。
红挽以手挡光勉力站起,腿脚酸麻支持不住跌坐回去,腰背撞上木箱。疼!抬着手要他来扶,等了许久,终是伸了只手来,她一把扣住手指,猛地站起,摔到他身上。
男人不怕女人,年长又见惯生死的更是,何况是个小姑娘。
彼此对望着看了半晌,红挽扑哧一笑,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气劲,“你看什么?这么没礼数。”
他据实以告:“你长得很像你额娘,笑起来也像。”
“不应该?”红挽不以为然,顺手推开他走出去,终是大大方方地踩上甲板,双手一撑就跳上扶栏。
赫德瞅着她像只小猴子似的灵巧,偏头望向海平面,“像,也不像。”
“那是自然,我还像我阿玛呢。”红挽坐上扶栏,与他平视,托着腮认真打量,“你呢?你阿玛和额娘什么样?你像谁?”
他没理会,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不轻不重地说:“下次不要再藏在船上,我不说第三次,你的运气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好,万一死在船上,我没法跟你额娘还有弘晖交代。”
“你怎么从来不提我阿玛?你喜欢我额娘?额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