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深沉,使得屋内更显静谧。下一瞬,他的抽泣,也就显得格外清晰:
“妈,我还可以被原谅么?”
他被母亲暖暖的抱着,恐惧仿佛变得遥远,他闭上眼,等待着。等待着被宽恕,或者责备。怎样都好。
一直胆怯着,一直逃避着,一直,一直如今,总算,总算说出来了,却发现似乎,其实并没那么糟糕。恰恰相反的,那块悬在胸口三十余载的,沉沉的阴云,好像也在一瞬间云开雾散。
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窗户没有关严,晚风肆虐,卷起大滴大滴的雨水,猖狂的拍打着他的发,他的眼,他的脸。渐渐的,就和泪水融在了一起,难分难解。
“可以的。”终于,宣判来临,母亲温柔的摸着他的发,替他擦去眼泪,“一定可以的。瑞瑞是好孩子。我们都知道。”
“真的吗?”他问,语气微弱,竟有些胆怯。
“当然,”母亲拍着他的背,极纵容,极认真,“瑞瑞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他仍是犹疑的,愈发低落,“他们都讨厌我。”
“谁?”菡芝微愣。
他复又垂头,平静的声音里藏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所有人。”
她低头看他,他的鼻尖红红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也是。说不出的可怜。心不自觉的软化,却又不得不强硬起来。她说,“但瑞瑞会改正的,对不对?”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茫然。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最深处萌生,颤动。
雨花细碎的敲打着玻璃窗,一下又一下,奋不顾身,支离破碎,如同一点一滴消逝着的爱恨悲怨。
终于,他点点头,鼻音浓重,“嗯,我会。”
最后,他去拜访了臻惜。
是的,拜访。几经斟酌,他最终还是觉得这个字眼最为合适。
因为,当下,是生平第一次,也是永远,他不再将臻惜当作自己的女人。
那么,终归是要有些不同的。
曾无数次设想过,再见到她时会是怎样一番心情。自七年诀别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甚至近乎于逃避的,一次都没有来亲眼见见她的坟——她与这个世界之间仅剩的,唯一的痕迹。
因为胆怯。
他不敢面对,甚至只是想想,哪怕想想想想这座坟,这座坟中埋葬的人。活生生的一个人,他深爱的人,变成一座坟。
他都会觉得恐惧,恐惧自己会怎样心灰怎样绝望怎样愤怒怎样无能为力然而,当他真真正正站在这里时,心底,脑海,却只有一种情绪:
平静。
甚至于
他轻轻抚摸墓碑上那张冰凉的黑白照片,都会觉得那张美丽容颜居然有点陌生。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迷恋,达到一种不可想象的高度时,某种臆想出的光环亦是会膨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亮度,照的人失明,目空一切,只能看见她,又看不清她,满眼的,都是耀目的光辉灿烂。从眼里,直直刺进心里。
当魔障不再,执念尽褪,这么多年来,他终于真正的看清了她的脸:
“原来,你是这样的,”他惘然笑了。摇了摇头。
如此一句几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是同她之间最后的道别了。
之后,一整夜,他再未开口,只是看着她,沉默的看着,安静的看着。直到耳畔传来第一声鸟鸣。
清晨,雨停了。他走了。留下了一捧栀子花,带走了遗失多年的,落在了她这里的心。
走了两步,又蹲下来,摸摸自己的影子,轻笑,“对不起啊,这么多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说罢,直起身子,再未回头,东方升起冉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