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华发。
“怎么啦,瑞瑞?”她察觉到顶心细小的温暖,不由回头,含笑看他。
安瑞只是摇摇头,喉头梗住,很久都说不出话,一直以来,高高仰着的头颅,此刻终于低了下去,深深地。
“妈,您记得好好保重身体。”
“妈知道啊。”菡芝不甚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唇角牵起满足的弧度。
“不能只顾着可可和绵绵,自己也要照顾好。”他又说。
菡芝这才有点奇怪,回头,“瑞瑞?”
“没事。”他吸了吸鼻子,错开她的视线,“就是突然有点不放心。”
“听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个长辈,”菡芝失笑,“傻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瑞乖乖让她摸了摸额发,没动,没吭声。
菡芝看着他通红的眼圈,目光又移到他手上小小的伤处,想了想,忽然笑了,折身关火,然后回头拉起儿子的手,叹息,“还是痛的吧?那么烫的锅子说碰就碰到了,还嘴硬。在妈妈面前还逞什么强,赶紧去涂点”
她神情专注,就连惊慌的动作也很雅致,细致而温柔。
“妈。”他出声打断她,闭眼,轻轻地,一字一顿,很慢,却坚定,不停歇,像是豁出去了般,“其实,我知道您在哪里,很早,很早,比七年前还要早,却一直没去找你,是因为,我一直记恨着你。”
菡芝的动作明显凝滞,表情也是,久久没有说话,只有眼神是鲜活的。
他却错开她的眼睛,逃避似的,“还有可可,也是,也是一样。一开始,我帮助她,爱护她,却不愿意亲近她,认她也是因为我嫉妒她。我嫉妒她和我一样是你的孩子,却拥有的比我多,过的比我好。我,我”
说着说着,渐渐哽咽,虽未落泪,却无语凝噎。
好多话,好多话,压在心里太久,太多年。龌龊的,阴暗的,委屈的,哀伤的,无处可说,渐渐的,也就不知如何去说。
今天,过了今天,只怕今生都再无机会能够说出口。
所以,尽管艰难,尽管痛苦,他还是在努力说下去,“妈,我,我很卑劣吧?”
“瑞瑞”
菡芝眼眶微红,失神地看着他,而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狼狈一些。他又说,“我错了。”
错了,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开心的事情,忘了就好了呀。”有谁这样天真执着的劝说着,“叔叔,你要放过那时的自己。”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或许你妈妈她,其实一直很想你。”记忆深处,那个甜软娇怯的声音还在絮絮劝说,“或许她也会担心,也很后悔呢?”
其实,很多人,明明可以往好的方向去设想,可以朝着阳光的地方生长。但是他却选择了不原谅,他选择了怨恨,选择了怀疑。
比如母亲,比如哥哥,比如臻惜,比如锦年。
最可悲,可恨的,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母亲当年无能为力的难处。
他知道哥哥深重的愧疚。
他知道臻惜在生命的尽头还在呕心沥血的替他打算为他着想。
他知道锦年对他的爱对他的好。
一直以来,画地为牢,他惩罚着别人,也折磨着自己。
待到清醒日,方觉为时晚矣。
他渐渐懂得,母亲,哥哥,臻惜,锦年。
他们,其实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在温柔的爱着他。
可惜,他却已经错过同这个世界相爱的那么多光阴岁月。
“瑞瑞。”菡芝眼里含着泪,慢慢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埋得很低很低的脑袋,一遍遍的,“瑞瑞,没事,没有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