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机对准了机舱的前门停住了,舱门打开,于小毛挽着妈妈钱爱娣的胳膊从旋梯上走了下来。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们停止了脚步,注视着走近的娘俩。
“nǎinǎi!”于小毛认出了人群中满头银发驼背的于白氏,他凭着照片中那一点模糊的印象,凭着骨ròu相逢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信息,凭着亲情相吸的向导,他冲了过去,双手搂着了浑身颤抖的nǎinǎi。
“小毛,于小毛,是俺的孙子于小毛吗?”于白氏双手不停地上下抚摸着。
“nǎinǎi,我是于小毛,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见了吗?”孙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钱爱娣也忍受不住十几年精神上的煎熬,她第一次喊出了妈妈。于白氏浑浊无神,暗淡无光的眼睛立刻就涌满了泪水。大家全都哭了起来,哭声压倒了飞机的轰鸣。李卫江和谷有成的眼圈也红了,他俩默默地退出了人群。让骨ròu分离的于白氏和钱爱娣、于小毛哭个痛快,把这十几年憋在心头的所有怨恨和忧伤抛向湛蓝色的天空和墨绿色的大江。
谷有成把大家让进了瑷珲宾馆的一号楼,明天一早坐“龙江”号水翼艇去俄罗斯一日游,去寻访布拉戈维申斯克市郊的沃尔卡镇。
太阳从黑龙江下游浩瀚的水面里跳了出来,大地立刻就变得暖洋洋的,拂面的江风温柔地洗去于小毛娘俩一夜未眠的疲劳。她俩站在水翼艇的后甲板上,望着对岸这座看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熟悉又陌生,神秘又亲切。当然不包括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那时候仍旧是这座美丽的俄罗斯城市,它代表的是北极熊的狰狞可恶,灰色的城市就像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地堡,人民怕它突然一日来侵扰边境的安宁。布拉格维申斯克,战争的代表。
今天,一切都变了,灰色的城市增添了七彩的光辉。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久违的灵魂让钱爱娣母子魂牵梦绕了多年。可是婆婆的心早就僵死了,无论大家怎样劝说,于白氏坚决不去对岸那块异国的土地,她仍然是是当年的白瑛,她要的是儿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情缘。
于小毛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父亲于毛子留下的那块苏制三大针,才十分钟的时间,快艇就逼进了俄罗斯的江岸码头。他又回过头来,看一眼自己的祖国,此时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十几年前破旧的瑷珲县城,低矮的木制房屋,拥挤在这块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jiāo融的盆地里,家家户户取暖做饭的煤烟,灰蒙蒙地笼罩这座历史的古城,显得十分脏乱落后。今天的瑷珲,才短短的几年的光景,祖国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俄边境口岸贸易的恢复,把破旧的瑷珲涌到了风口浪尖上,一眨眼,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白色大厦;一条条宽阔的水泥马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成百上千的贸易商号;俄罗斯肩扛大包小包的采购者,让布拉格维申斯克黯然失色。
水翼艇靠在了阿穆尔港口的联检大厅,布市旅游局的代表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热情地把李卫江、谷有成和于小毛母子领到了绿色甬道直接出了关。两台伏尔加轿车载着中国瑷珲的寻亲团直奔了西郊的沃尔卡镇。
汽车驶出布市空旷的大街,穿过人烟稀少的沃尔卡镇,在离阿穆尔河江岸的一座不大的山包处停下了。这里有一片墓地,没有人看管,杂草丛生。一座座的坟上都用木栅栏圈成了一个个的小院,坟头向东,chā着木制的碑牌,有的字迹已经模糊或脱落,满目的凄凉。
靠近江岸有一座较大的坟包,杂草已被人清理过,坟头上添了一些新土,坟头冲南,木牌也是新换的,全都对着黑龙江南岸对称的桦皮屯。导游说,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着弗拉斯基米诺夫的坟,他所有的亲属在那个冷战时期,被勒令搬到了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因此,没有了他家的任何消息,旅游局的同志简单扫了墓,怕中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