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蓉正撩开桃红色锦绣毛毡探出头来,远远的就眼尖的瞧见顾安宁不管不顾的冲来,大步抢进屋子,那空洞洞的双眼c冷凌凌的脸色吓得香蓉心头一突,还未张口心里便打了退堂鼓。而只在她这一闪神间,顾安宁早入内去了。
香蓉愣在原处,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想了想,仍是招手唤来小丫环,让去准备了热水及吃食。
顾安宁回到房内,倒并未如先前所说,要收拾了东西回外祖父家去,她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一刻钟之前她还唯觉心头万般情绪翻滚汹涌不休,憋得难受,现下却只空荡荡的,无处着落,直发慌。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通红的双眼依旧c未干的泪渍,她忽然想,如果能离开这里,躲开这些恶心事,去疼她爱她的外祖父家,是不是就会好过很多?
顾安宁正想得出神,不妨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响,她唇角扯出冷笑,头也不回的冷硬道:“动作倒是快啊,怎么着?这就要搬家法了吗?!”
顾安宁心头非常清楚,她方才那样不顾后果,发了大大一通脾气,对生父不敬,必得严惩。老太太那边肯定是早就知道动静的,长房自不必说,魏氏及顾亦敏想必已经幸灾乐祸的在等着她受家法了的丑样,然而不想身后竟是香蓉带着不解的声音传来:“小姐在说什么?”
顾安宁回头,只见香蓉及两名丫环正捧着吃食及热水看着她,并非是执行家法的奴才们,她正蹙眉不语,就听见香蓉又道:“小姐,让奴婢为您擦擦脸吧。”
但顾安宁却没说话,香蓉心中挣扎权衡片刻,还是招呼着两小丫环将吃食放下,自己忐忑着上前来为顾安宁打理。
香蓉倒不知,顾安宁的不言不语皆因她此刻心中正自厌的厉害,只因她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忽然让她明白了一件事——不论她如何愤怒生气,她心中对父亲的畏惧竟还是无比根深蒂固,与父亲的一番争论,她分明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父亲必定是错的,但她为什么依旧还是会害怕责罚?
那样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正将她的懦弱暴/露的一清二楚。
这认识一出,顾安宁蓦地就生出一股沉重的无力,只觉自己可笑无比——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在这府中怕是连她说话的地儿都没有,还闹什么闹!恁的让府上众人看了一场好戏。
香蓉为她擦尽脸,见顾安宁还是掩不住的满脸抑郁,不由得出言宽慰道:“小姐,还是先歇息吧,天大的事,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想。”
顾安宁看她一眼,香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奴婢娘亲说的,人若是太累啊,想事都容易过头,倒不如好好休息一番,说不定许多事都迎刃而解了呢?”
顾安宁听了依旧没说话,却并未反驳,反而顺从的起了身,任香蓉为她换了睡袍,拆了发髻,再将她好好安置在床榻上,放妥帐幔,吹熄烛火,才小声退了出去。
顾安宁却睡不着,她瞪着床顶,直挺挺的躺着,脑中一会儿晃过爹娘的音容笑貌,一会儿闪过季姨娘得意的嘴脸,一会又是爹爹抬手打她的场景,怔怔的眼角竟又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才有了沉重的睡意,迷迷糊糊的闭上双眼入眠,却睡得极不安稳,她依稀只觉得有一个黑影正站在床前看着她,她想挣扎,却发现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顾安宁大概知道自己是被魇住了,却无可奈何,只得费尽气力的紧盯着那黑影,一丝月光滑过,照亮了一双阴郁的冷厉双眼。
是那个眉目如画的男人。
翌日,清晨。
顾安宁起身,梳洗完毕后,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再回院子来,要给爹娘请安,却发现顾二老爷如常般已出府忙去了,只余谢氏及顾长青。
一切竟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异常,但顾安宁分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