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季姨娘本是老太太房中的丫头,今年不过二十,长相颇有些标致。大概在一年前,因了顾二老爷需得出趟远门,老太太便发了话:“谢氏是妻,自然是不能跟去的,但爷儿们在外边,又不能没个知暖知热的人伺候着,便从我老婆子房里指一个给二老爷罢。”
谢氏能说什么?她如今长子长女皆有了,顾二老爷也三十好几,哪有什么理由能阻止老太太?便是顾二老爷也是不能说个不字的。这从老太太房中放出来抬做姨娘的丫头,和别的又不一样,自多了些脸面,众人少不得捧着她些,便是谢氏,也不得不给季姨娘两分颜面。
顾二老爷原也是不满老太太这番安排的,但左右不过是个姨娘,横竖不算什么大事,便细细安抚了谢氏一番,又作了保证,坚决不会碰那季姨娘,逗得谢氏笑出来,他才出远门去了。
谢氏心中虽难受,但这事其实深究起来,与顾二老爷却是没什么相干,都是老太太的主意。她自然是极信顾二老爷的,不说别的,但就两人共患难的情分,又如何是其他人能比得过的?
也是顾二老爷平日里来往的多也是重信重义的商人,商人并不比勋贵官吏人家,家中一般也就一个妻子,这原因有二,一是在这晋朝,商人地位是极低了,虽有钱财,但有时甚至比那些贫苦的百姓们还要低些身份,便是连娶妻都难,如此境况下,对那些仍旧愿意嫁给商人的女子们,商人大都格外敬重些;这其二嘛,便是商人娶妻都难了,又哪能来女子愿意委身为妾呢?
这般耳濡目染之下,顾二老爷自然对发妻格外敬重喜爱,他虽有个做官的哥哥,比其他商人略略好过许多,但也从不提纳妾之事。
商人地位低下这境况持续了十分久,也就是近十年来,圣上大开边境,着力贸易,明里暗里都给商人开了极大的便利和面子,商人的身份才算是给往上提了提。
顾二老爷这趟远门,一去便去了十个月。谢氏与顾二老爷少年夫妻,又是相互扶持着走过这么些风风雨雨的,从未分离过这般久,说不思念那是骗人的。但奔则为妾,她也只得老老实实守在这京城顾府等着。
顾安宁还记得那日,知晓爹爹要回来的消息,她高兴得不得了,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寻谢氏。谢氏心中也颇为欢欣,免不得想要打扮一番。
顾安宁坐在炕上,看她娘亲一样样的试衣服首饰,嫌弃这件太素了不够喜庆,又觉得那件太花了不够端庄,少见的露了忐忑的情态 ,便取笑她娘亲道:“哎!都常说十八的姑娘一枝花,女儿本来也是信的,如今方才知晓这话竟是假的,娘亲当真天生丽质,连那枝头的花儿都比不过,哪里是两个孩子的娘呢,就是说十八岁,那也是有人信的。”
谢氏转头就瞪顾安宁一眼,作势要打,嗔道:“这小妮子越发刁钻了,竟敢消遣你娘来了!”
顾安宁忙旋身躲开,笑道:“女儿哪儿敢啊,女儿所言,句句属实,字字真心,娘亲若不信,待会儿只管问爹爹去。”
谢氏见她还不依不饶的,竟还提到顾二老爷,不由笑骂道:“这眼尖嘴利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顾安宁笑盈盈的,却不怕,反而迎了上去,撒娇道:“娘亲最疼女儿了,便是女儿送上门去让娘亲撕,娘亲还真能舍得了不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一番,倒让谢氏心头的忐忑去了一大半,她也是三十几岁的年龄了,容貌身段虽还能看,到底是比不得年轻姑娘,又是面对久未相见的夫婿,不知为何生了些许惶惑和自卑来,这下子被顾安宁一阵调笑,倒让她放下了突然而起的心思。
就此时门外有丫头打帘子,行礼道:“三少爷来了!”
顾长青大步跨进来,正解开外头黑色的银线滚边大氅扔给丫环,露出一身暗竹纹的海青色长袍来,黑发皆束在玉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