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了这顿让人坐立不安的晚膳,顾安宁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心心念念的愿望一一落空——祖母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慈祥c大伯母又不好看又不温柔,大姐姐也不喜欢自己,唯有大伯父与二姐姐待自己好。
顾安宁越想越不高兴,蹬蹬蹬的就跑至爹娘房中,一言不发的趴在床边,任由谢氏将她的长发轻轻散开来,再取过木梳,温柔的将其梳理,顺道揉按已经绷了一天的头皮。
要说顾安宁这头发,长的真是真好,又黑又亮的,像是顶好的宁州端墨,又柔顺的如同一面瀑布,一点枯黄开叉都没有。
其实这事本该由丫环来做,但谢氏今夜却将这活儿接了过来,她看出顾安宁心头不快,便想借着这机会与她谈谈心,免得小孩子郁结在胸,反而无益,谢氏慢慢道:“宁儿今日初来京城,觉得这里可好?”
顾安宁把脸埋进枕头,闷闷道:“京城好,这里不好。”
谢氏心里一乐,继续诱哄道:“这里怎么不好了?”
顾安宁自是没听出她娘亲的笑意,她只觉得心头委屈,这下有人问及,立马将不满意之处被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吃不好穿不好用不好人也不好!不好不好!什么都不好!没什么好的!哼!”
谢氏听了她这连珠带炮的一叠声不好,心头微震,忽然想起自家夫君曾说过的话:宁儿自出生以来,太过顺风顺水,实非好事,极刚易折c极顺易废
想到这里,谢氏不由端正了脸色,严肃道:“宁儿,坐好,娘亲有话对你说。”
顾安宁一偏小脑袋,赌气道:“我不!”
顾安宁本等着娘亲来安慰她,就和平常一般,哪里晓得等了半天都还未再听到她娘亲温软的嗓音,心头不由些许惶惑。她撑起上身一瞧,就发现娘亲正用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实在凛然,让顾安宁心头立刻一怕,不敢再趴着,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就想把香软的小身子腻进娘亲怀中撒娇,口中娇道:“娘亲宁儿不开心”
谢氏却未如往常那般将她拥入怀中,只挺直腰背坐着。
顾安宁撇撇嘴,嗫嚅道:“娘亲怎么了?”
谢氏看着女儿,忽的叹了口气,心里犯了难,到底该如何说才好呢?
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打定主意开口道:“宁儿,你觉得你漾哥哥一家人过得苦吗?”
顾安宁不明母亲为何突然提及这事,只老实回答:“漾儿家比之咱们,似乎算是过得苦了”
谢氏听了她仍旧改不了这称呼,心中虽暗道日后必定让她改过来,但也明白现下当务之急并非这点。
原来顾安宁口中的漾儿,全名是殷漾之,乃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在青州时,算是与顾家比邻而居。这殷漾之的父亲乃是地方上出了名的陶瓷匠人,醉心瓷器,很是有些本事,但奈何不善言辞c待人待物不知变通,很有些清高,弄得好好的本能挣大钱的技艺竟只能勉强养活家人。而幸好殷漾之的母亲却是个极爽利大方的性子,用不多的银钱将整个家操持的极好。顾安宁算是从小与殷漾之一起长大,她只比殷漾之小两岁,便始终称他为漾儿。
谢氏徐徐往下道:“那宁儿觉得漾哥哥一家人过得开心吗?”
顾安宁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狡黠道:“当然开心啦!我最喜欢去漾儿家玩了!干娘又能干做菜又好吃!对我也好,比大伯母好多了!”
谢氏一愣,便决定直接忽略那“大伯母”三个字,又问道:“那宁儿有想过,为何漾哥哥家过得清贫却依然开心吗?漾哥哥不能穿宁儿这样好的衣物c不能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还不能有宁儿这样多的书,即使这样,为何漾哥哥成日依旧能那般待人温和c不自怨不自艾呢?”
顾安宁低了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