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经过书房的时候,里面的门却突然开了,差点吓了我一跳,转头就见凌柯站在门边,嘴角紧紧抿出一条直线,目光幽深地望着我。
“二哥,你怎么在书房?”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我过来跟你大哥商量点事。”
“那你们商量吧,我回房睡了。”
他突然伸手拽住我,一边眉毛上挑,语气却依旧很轻松:“你去哪儿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我就下楼喝了口水。”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显得有几分锐利,仿佛在冷笑:“哦,穿得这么齐整地下楼喝水?”
我微微低了低头,又抬头望向他:“二哥,我刚才骗你了,其实我刚才去楼下见楚墨了。”
他果然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眼光深沉又异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凌柯在我眼里也很陌生,我看不懂,也不想再费力去看,于是挣了挣,没挣开:“二哥,你放手,我要去睡觉了。”
杜心容也在喊他:“凌柯。”
他终于放了手,我转身,推开卧室的门,迈了进去。
章敏出院的时候,我还是下楼去看了她。只不过两天的时间,我却觉得她一下子瘦了好多,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消沉。
我看到她的两只眼圈都是黑的,好像两只大熊猫,于是忍不住问她:“睡不好?”
“睡不着,”她苦笑,孙杨在车上等她,她站在医院门口对我说:“我现在每天晚上总是做梦,梦到那个孩子,”她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扬了扬头,才又说,“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也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跟他继续生活,我现在心里有根刺,那根刺让我看到他的时候,只会怨恨他。”
我忍不住问:“那孙杨是怎么打算的?”
章敏自嘲地笑了笑:“他能有什么打算,昨天晚上我提了离婚,他也只是沉默。”
我目送着章敏的车渐渐离去,最后消失在长长的车流中,心里一片茫然。凌柯曾经说,婚姻是一种让人绝望的东西,只会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变得仇视。当时我却只觉得他偏激,中国有那么多对家庭,那么多对夫妻,我不相信个个都有问题。
凌柯却只觉得我天真:“小五,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有时候人前光鲜亮丽的表象,内里也许早就已经支离破碎,那些所谓的美满很多时候都是做给人看的。”
如今那些话,仿佛是一种验证。我只觉得惶然,相爱如章敏和孙杨都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婚姻是一种世俗而又带着枷锁的牢笼,我忍不住想,那么那些结了婚的人,在那个世俗的牢笼里,究竟在寻找什么?
我回了老爷子的病房,老爷子刚做完检查,我接过护士推着的轮椅,说:“爸爸,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我推着他去了医院楼下的小公园。小公园里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做着一些简单伸展运动。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温暖,四月份的春风里夹着花香,我把老爷子推到草坪边,老爷子突然拍了拍我的手:“丫头,怎么不开心?”
我蹲下来,把头靠在老爷子的膝盖上:“爸爸,你跟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你——妈妈啊,”老爷子停了停,才缓缓地说,“当年你妈妈在部队的文工团,她唱歌唱得很好听,像黄鹂似的,跳舞也跳得很好看,是文工团里的一枝花,我听说了,就趁她们排练的时候偷偷跑到文工团去看她,结果这一看就看对了眼喽。”
我仰头望着老爷子:“那妈妈就嫁给你啦?”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那可没那么容易,你妈妈呀,性子傲着呢,嫌我是粗人,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