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我们是以零分输给他,还是装装样子同他争夺一番呢?”
“不许胡说八道,”施蒂尔里茨回答说,“运动就是运动。”
齐格弗里德打球很不认真,故意让着波尔。他很想博得高级总队长的好感。然而波尔却大声训斥他说:
“我不是你的洋娃娃!请你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而不要当成一个愚蠢的孩子!”
齐格弗里德惊恐万分,又不开始急起猛攻,弄得波尔应接不暇,以致恼羞成怒,扔了球拍,退出网球场。这时齐格弗里德吓得面如土色,施蒂尔里茨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从来没想到,这种神经质的小伙子能够在监狱里工作,”施蒂尔里茨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朋友,完全用不着担心。去洗个淋浴吧,去清醒清醒。然后回家,后天我会告诉你应该想么做。”
齐格弗里德走了。施蒂尔里茨找波尔,同他一起愉快地打了五盘。波尔浑身湿透了,但施蒂尔里茨同他打得很平稳,彬彬有礼地同他练习一些右手长球。波尔对此十分清楚,但他对施蒂尔里茨在球场上表现世的略带讥讽的友好态度和真正的民主作风产生了好感。波尔请求施蒂尔里茨和他一起练习一两个月。
“这是一种极端残酷的惩罚,”施蒂尔里茨笑道,波尔也笑起来,因为施蒂尔里茨的语气特别温和。“请不要生我那个傻大个儿的气,他一见到将军们就害怕,他对您很崇拜。为了不丢掉球艺,我们两人可以轮流同您练球。”
在下一次打球的时候,施蒂尔里茨把齐格弗里德介绍给波尔。于是齐格弗里德对自己的伙伴充满了极大的敬意,从此以后,一遇到合适的机会,他就努力为施蒂尔里茨效劳。有时在打完一盘球之后,主动跑去给施蒂尔里茨买啤酒,有时赠他一支珍贵的自来水笔(大概是从被捕者身上搜刮来的),有时送他一束鲜花。有一次,他曾经使施蒂尔里茨陷于难堪的境地,但他毕竟出于无奈,因为他天生愚钝,办事刻板。当时施蒂尔里茨在一场网球赛中和一个西班牙小伙子互为对手。此人挺讨人喜欢,带有自由主义情绪,可是施lún堡却有意要整他一下,为此他通过自己在体育委员会的亲信安排这个西班牙人与施蒂尔里茨jiāo锋。
不言而喻,他们把施蒂尔里茨作为外jiāo部的工作人员介绍给这个西班牙人。可是一局比赛结束后,齐格弗里德兴冲冲地跑到施蒂尔里茨跟前,贸然说了一句:“祝贺您取得胜利,联队长!党卫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施蒂尔里茨对这个意外的举动并不特别惋惜。但上司却要关齐格弗里德的禁闭,并且要把他开除出党卫队。于是施蒂尔里茨再次为他奔走,这次通过波尔的一个亲信营救了他。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齐格弗里德的父亲一位生着一对孩子似的蓝眼睛的又高又瘦的老头儿带着礼物前来看他。老头儿送给施蒂尔里茨一幅很好的杜勒绘画摹品。
“我们全家永远不忘记您的恩情,”老头儿说,“施蒂尔里茨先生,从今以后我们永远是您的仆人。无论是我儿子,还是我本人,我们永远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但是,如果您需要帮助的活,只要您开口,哪怕是烦人的日常琐事,我们也当成最大的荣幸去完成。”
从此以后,老头儿每年春天都到施蒂尔里茨这里来,帮他照料果园,尤其关心那些从日本移植的玫瑰花。
“这个不幸的畜生,”施蒂尔里茨突然想起齐格弗里德,“他倒没什么可责怪的。所有的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这话好像是我的朋友牧师说的。没那么回事。要在地球上真正实现人人平等,首先必须明确地商定:在上帝面前,绝不是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有些人是人,而有些人是畜生。这不能怪罪他们。寄希望于短暂的教育是愚蠢的甚至是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