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不断地努力保持它自己的生存。然而这些各自努力自保自为的自然事物,却形成了大自然的谐和。杜甫有两句诗说:“寂寂春将晚,欣欣物自私。”是的,在某意义下,自然万物,莫不自私。然而这自私c自为c自保的万物,却形成了欣欣向荣的春天。这不是象征了大自然也在作假私济公的勾当,弄假私济公的机巧,假个体事物之私,以济全部自然之大谐和吗?
我们不必诅咒自私,我们要能静观出在整个宇宙法则的支配下,自私者有其不可逃避的命运。自私者终必陷于自戕,个人的自利,终必被全体的理性假之以济公,而结果自私的个人受全体的处罚,毫无所得,自私的企图,尽成泡影,这就是自私的命运。我们承认假公济私是最大的罪恶,但是我们要对之治以“假私济公”的字宙。最繁荣的季节,是“欣欣物自私”的春天,最伟大的时代,也许是“欣欣人自私”的盛世,怎样成全个人的自私,而又所以促进社会进步,这样使为私与为公,相反而相成。这确需要一些能活用“假私济公”之天道的大政治家大教育家的手法。
我们不能只是歌颂天道的大公无私,我们也不能只是崇拜那法天希天的圣人,有大公无私的仁德,我们须要识透理性的假私济公的机巧与法则,学习圣贤的假私济公的德量与权变。大公无私不过只是一完美逸远的理想,而假私济公才是切实有效的方法。试就浅近的事例来看:保寿险不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吗?却可促进公共利益。储蓄不是为自己的经济打算吗?却可促进社会事业的发展。可以说一切重大的现代化的公共事业的发展,不是建筑在纯公无私的道德理想上,而是建筑在假私济公的理性机巧上。无论在平时,在战时,无论治私事或治公事,不从调整公私的利益和假私济公方面用工夫,要想人绝对不自私,不仅失之“责人重以周”,甚且有一些违反本心,不近人情。
假如为公即须牺牲个人利益,保持个人利益即须牺牲公众利益,试令人于两者之间加以选择,无疑地,最大多数人必将选择为私而牺牲公的途径。
假如一个社会里公私的观念如此对立,公私的冲突如此严重,为私如此易,为公如此难,则这个社会安得不乱?但幸而事实是理论所昭示的却并不是公与私的根本对立与冲突,而是二者间的矛盾的统一。公私根本不相融,只是表面的看法,只是部分的偏狭的看法。若能加以深彻的观察,从全体的立脚点来看,即可见得公私之合一:(一)凡自私者不仅损害公众,于已终亦无利。(二)凡为公者不单造福公众,自己终亦得利。换言之,公私之利害完全共同。为私等于公私两损,为公等于公私两利。损公利己,利己损公,事实上理论上均不可能。(三)少数怀自私的动机,而其行为的结果间接有济于大公者,其私人终必受谴责,而社会国家乃能凭借其全体理性的力量,假私济公,化私为公。如贵族建筑园亭宫室以供私人娱乐,但贵族不久以荒淫而荡产,或以骄傲而失败,其园亭宫室被转化为公园,或公共娱乐场所,是即凭全体理性之力,转化个人之私,以济社会之公的实例。
近代伦理思想上有了一大的转变,早已超出了中古僧侣式的灭人欲c存天理c绝私济公的道德信条,而趋向于一方面求人欲与天理的调合c求公与私的共济;而一方面又更进一步去设法假人欲以行天理,假自私以济大公。
打一个比喻,中古时代的人,畏惧洪水猛兽,而现代的人则假洪水以作发电的动力,假猛兽以娱乐观众。私心等,已不被视为可怕的洪水猛兽,而乃被认为可借以行天理济公众的材料。假如不能动员人类的cc利己心等,以作实现道德理想的工具与材料,则道德生活必然是空虚与贫乏,不是现代人所要求的充实丰富c洋溢着生命力的生活。
中国儒家几千年来聚讼纷纪的性善性恶问题,到了近代,亦有了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