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隐隐有个人。其实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有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我,透过黑暗,像细雨恩泽。我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近。
他站在暗处,沉沉的树影把他的轮廓连同气息都隐藏得很好。可我还是径直地走到了他面前,这是情人之间心灵的默契。
“我来看看你,”他说,“我记得你很怕这个。”
我突然想起在京都九华町的地板下那场感觉十分微妙的体验。他生气勃勃的身体,温暖柔软的双手,湿润挠人的鼻息,所有的,都在富于魔力地蛊惑着我。
明明时机不对,这个刚刚历经恐慌的夜晚依旧令人沉醉。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我让他等等我,就放轻脚步到地下室里倒了两杯白兰地,蒙贝利先生藏了很多好酒在那里。
轻手轻脚地点起烛台,火光朦胧,映衬着天上的星辉。琥珀色的美酒在月光下晃动,羞涩的少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有一点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宗次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寄给我,是甜甜可口的豆平糖。我让他张开嘴,一人一颗地互相喂着吃。
我一直想要偷偷用白兰地灌醉他,但想到他身体不好,只给他浅浅的一小杯。他摇摇头,不满地嘟嚷:“为什么你的比我多?”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下次给你多喝点。”
他喝酒的姿势十分优雅,浅浅地轻酌,就皱起了眉头,捂住嘴拼命地忍住咳嗽。
我赶紧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等恢复过来了,他吐了吐舌头,边呼气边说:“好辛辣,比清酒有劲多了。”
他情绪很高昂,非要继续把剩下的喝完。我们碰了碰杯,清脆的响声直落我们的心底。
夜晚是远山的倒影,形形重重。没有音乐,只有窸窣的虫鸣。我们踏着月色,在山手高地一座宅邸的露台上相拥跳舞。他的舞步比以前灵活了很多,旋转和摆荡之间,我们像午夜昙花一样温柔绽放。早在多年前伦敦庄园的那个夜晚,我就已经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正如他仰着头向榉树上的猫头鹰孤独地祈祷着能快点长大。
一个倾身,他顺势把我捞起,身体紧紧相贴。他不让我亲吻他的嘴唇。疑问来不及说出口,衣服里已经钻进了他颤抖的冰凉的手。
伴随着悄无声息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音乐,我们拥抱在一起,踩着节奏,缓缓地走回房间。
我再三请求他跟我回美国去,新选组的法度到不了那里。
“说什么傻话呢,”他的语气是最柔软的丝绸,目光却是最锋利的冰刀,“我可是个武士,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弃。这一点,无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我爸爸说,我们会在半个多月后搭下一班船走。不到二十天里,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可是我答应了明里小姐,明天就送她去仙台的。”他叹了口气,说,“明里小姐说,想要死在山南先生的家乡。”
“来得及回来送我吗?我很害怕,宗次郎。”
“来得及的,”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漂亮,“又不是不会再见了。”
“那明天我去送送你们。不许偷跑,我醒来一定要看到你人。”
他想了会,认真地说:“好”
可是他说谎了。等我醒来时,枕边空空,如果不是留有余温,我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母亲说地震让她很不安,我安慰她已经过去了,可是她情绪不稳定,我只得一直陪伴着她四处走走散心。
震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宗次郎没有再来找我,他应该是直接送明里小姐走了,一点音讯也没有留给我。
炎热的七月天,院子里各色的美人蕉都开好了。在上流社会盛行的花语里,美人蕉预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