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伍彪手上的麻绳被火舌燎断了,他的手腕也被火烫得溜了皮。伍彪顾不得什么,赶紧脱下了身上的破褂子,朝那火苗拍打下去。
“伍大哥,伍大哥!”庄善若心中痛得滴了血。不过由己度人,伍彪见她活活被烧的痛苦更是会几倍于她。庄善若突然改变了主意,如果不能逃此一劫,倒不如双双殒命,那要比留下一人苟活要痛快得多了。
伍彪露出油黑的脊背,就像是一头发狂的兽,眼中再也看不见旁的,就只剩下那些火苗了。只可惜势单力薄,破褂子扑灭了一些火,却又蹿出更多的火苗来,将破褂子燎出了窟窿,最终烧得只剩下攥在伍彪手心的一小块破布条了。
火苗像是故意嘲弄伍彪似的,爬上了柱子,嚣张地舔去了庄善若红裳的一角。
伍彪赤着手呆了半晌,脸上痛苦的神情挣扎扭曲着。
庄善若只觉得脚底传来一阵灼热,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可是额头痛得密密匝匝的汗珠子却出卖了她。
“善若,善若!”伍彪绝望地呼喊着。
庄善若隔着层层热气想笑一笑,可是刚一咧开嘴却掉下来一串眼泪。她这短暂的一生孤寒无依,没想到最终却是以这样热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原来热也可以让人那么痛,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庄善若才发现,伍彪将对她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此时才喷发了出来——热也可以让人那么幸福,只是这幸福太短暂了。
伍彪再也撑不住,慌乱地转过身去,廊下是一张张冷酷如冰的脸:嘲讽的c戏谑的c冷漠的c得意的,一张张在他面前飞转而过。
“各位老爷”求字像是浑身是坚硬棱角的石子,艰难地要从喉咙间和着血泪蹦出来。
“别求他们!”庄善若高声道,“伍大哥,就是死也别求他们!”
伍彪一震,转过头来,却见庄善若的一把秀发被火燎去了大半。
“我不愿意你用那清白的膝盖去求那些龌龊的人。”庄善若因脚底的灼热笑容有些歪曲。“这世间从来便是那么不公平。清白的偏要被泼上脏水,龌龊的却摆出道貌岸然的姿态。”
廊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都有几分慌乱。许德孝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子。抹了一把又是一把。
只有郑小瑞眯起了丹凤眼。笑道:“好。我这回才算是真正服了你!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怕死的女人!”
“死,又有谁不怕?可是肮脏地活着倒不如干净地死去!”庄善若痛极,火苗越蹿越高。几乎烧到了她的腰上。
“善若,你别怕!有我来陪你!”伍彪话音刚落,一个箭步冲过半人高的火墙,紧紧地用自己的宽厚的后背护住了庄善若。
庄善若将脸埋在伍彪的胸膛前,只觉得倦极累极,呢喃道:“伍大哥,你真傻,真傻”
伍彪的手上c脚上c背上全是烧伤,他的心底却涌起难言的幸福:“善若,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围观的村民先是兴奋,继而震惊,再下来就只剩唏嘘了。
许德孝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道:“你们要做痴男旷女,我成全你们!来人哪,将火油抬过来!”
“是!”有家丁应了,果然拎了两桶火油上来。
“泼!”许德孝一声令下。
众人惊呼一声,若是这火油泼上去,那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了。有些胆子小些的妇人赶紧用手将眼睛掩住了。
伍彪却将庄善若紧紧地搂在怀中,恨不得能多替她挡一阵火。
“伍大哥,就要结束了!”
“嗯,你别怕,黄泉路上还有我陪着。”
“我不怕,你后悔吗?”
“不后悔,永远不后悔!”